雪片片如鹅毛飘临,不多时就堆砌在肩头。无涯伸手拂去,赞叹道:“此梅开得极有精神。如果换成是株红梅,想必更为夺目。”
谭诚眼里飘过一丝了然。年轻的皇帝终于查到了蛛丝蚂迹。
红梅,于红梅……谭诚脑中浮现出坤宁宫中那个模样秀美的女官梅红。一个曾经被他忽视了十几年的人,从年初起唤起了他的记忆。
灵光寺老妪被杀,国子监监生苏沐意外死亡,都不曾引起他的重视。
梁信鸥和师弟丁铃较劲,曾经求助于他,查一查丁铃意外从京城消失的缘由。他当时推测出丁铃着手查苏沐案,也许离京去了苏沐老家。并没有把那件案子放在心上。
不同于锦衣卫丁铃在迷雾中辛苦查找出一点点线索。谭诚本是知情人,一点即透。山西于家寨的大火更是将他眼前的迷雾烧了个干净。
梅红失足坠井身亡。谭诚并不怀疑她死得蹊跷。这深宫里太过机灵的人命总是不长。十八年前元后难产身亡,宫里头死的人不止一个梅红。
一个死了十八年的女官,连她痴呆的姑姑也要灭口。谭诚这才惊觉,当年的事尚有更多的隐情。他心里轻叹,当年的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藏身在国子监的杀手花匠老岳被丁铃找了出来,当场自尽。谭诚的目光也同时被引向了国子监。
当他的目光聚焦在国子监时。他再次注意到了穆澜。这个杜之仙的弟子几乎不处不在。灵光寺有她,苏沐被杀她在国子监。花匠老岳暴露是被她和林一川发现。侯庆之最后见过的人也有她。
自从猜出穆胭脂也许就是当年元后的妹妹陈丹沐,谭诚就隐约猜到了穆澜进国子监的用意。
难道十八年前隐瞒了自己的秘密就藏在国子监里?
谭诚已经将国子监梳理了好几遍。至今也没查到,国子监里是准和十八年前的梅红有瓜葛。
宫里不会有于红梅的存在。梅红却没有被湮灭痕迹。她太过瞩目。连档案都查不到,欲盖弥彰反而会引人起疑心。
皇帝是瞧着这个名字和于红梅相似,才疑心两者是同一人?还是已经从许家得到了答案?他为什么不直接问许德昭甚至太后,却来问自己?
谭诚心里闪过各种猜测,话峰突然转到了太后身上:“太后娘娘也极欢喜梅花。最倚重的女官是梅青姑姑。”
君臣二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无涯自然地接过了话去:“仲秋时太后偶感风寒,朕去探望,无意中听她念叨着梅红的名字。从前在太后身边服侍的还有一名女官叫梅红?”
无涯离了那株梅树,缓缓走向御书房。谭诚落后半步跟随着,听皇帝随意地问道:“宫里的老人不多了。公公在宫里头呆了三十几年,还记得那位梅红姑姑吧?能让太后惦记不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谭诚想了想说道:“太后娘娘进宫时从家中带了两名侍婢。一位是现在的梅青姑姑,另一位就是意外坠井的梅红姑姑。咱家记得梅红姑姑生得秀美,眼睛很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人。可惜了了。意外坠了井。大概在闺中伴着太后娘娘,才令娘娘思之不忘。”
“公公相信她真是意外坠井?”
谭诚似笑非笑地望着无涯:“这宫里头的事谁说得清楚呢?”
无涯心中一跳。
他从太后嘴里听到梅红后,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神秘的于红梅。令许玉堂在许家暗查。竟然找到了一位回家荣养的老仆。
虽然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许家的那位老仆人依稀还记得,当年随太后进宫的两名贴身侍婢,一人是许家的家奴叫梅青,另一人则是梅红。
当时先帝与太后在什刹海边相识相恋。太后进宫之前,先帝从采女中指了个机灵的人去许家服侍太后,为两人鸿雁传书。这个机灵的小宫女便是梅红。
年老的仆妇记不清梅红本名,只记得她是山西人。
至此,无涯便明白了为何掖廷中没有于红梅的档案。她进宫后就被先帝送到了许家服侍太后,掖廷便勾掉了她的名字。再进宫时,她已经成了梅红。
再查掖廷宫女档案,便知道梅红在十八年前意外坠井亡故了。
无涯进了御书房,脱了氅衣,给谭诚赐了座:“十八年前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梅红也在这一年意外坠了井。她的死与先帝元后难产有关吗?”
这问题问得太直白,令谭诚微微一愣:“皇上。十八年前,咱家还只是乾清宫素公公手下的小太监。”
当年素公公手下的小太监已权倾朝野,连内阁首辅都要礼敬。无涯的笑容带着些许的压力:“谭公公现在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兼东厂督主。还有什么事情是东厂也不知道的?”
“灵光寺一案是锦衣卫在办。我东厂不便参与。”谭诚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微微欠身回绝了皇帝,将话题引开了,“说起案子。咱家正想回禀皇上,淮安府河堤被毁案已经破了。”
“朕听说了。十几年前诈死逃出诏狱的金瓜武士陈良所为。听说东厂已经赴扬州确认了他的身份。”
“开棺掘坟后,里面的人正是陈良。他还穿着先帝御赐的那身黑光铠甲。他扮成哑巴,白了头发,比实际年龄老了二十来岁,藏在杜之仙身边。咱家有理由怀疑杜之仙及其关门弟子穆澜,以及她所在的穆家班都是陈良同伙。东厂已发下了海捕文书,缉拿余党归案。以查清三十万两被调包的库银下落。”
谭诚望着皇帝暗想,就算你想宠信穆澜以拉拢推崇杜之仙的文臣仕子,穆澜的嫌疑摆在这儿,纵然你是皇帝,又能如何?
“朕正想和公公说说这件案子。陈良乔装易容瞒过了杜之仙,更何况穆澜只是他的弟子。都被陈良瞒在了鼓里。穆澜并非是陈良同党。”无涯的语气分外肯定。
谭诚只是一笑:“可惜的是穆澜在扬州失踪了。陈良身上有多处伤口,他不是自尽殉主,而是被人杀死的。当时杜宅之中只有他和穆澜两人。怎知不是分脏不均或是被穆澜杀了灭口?与此同时,穆家在京城的面馆关了门,人去屋空。穆澜和穆家班的嫌疑显而异见。不归案如何知晓她不是陈良同党?”
“朕说她不是。”
皇帝罕见的坚持并没有让谭诚松口。他平静地望着皇帝,等待他给出一个能说服自己或者能说服朝臣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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