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场的监生都是少年郎。武士服一上身,个个英姿勃发,散发着小白杨般的清新气息,煞是整齐好看。不知是谁喊了声许玉郎和谭公子击鞠对战。吸引了游湖的小娘子们。
像是在地上撒了一把米,成群结队的麻雀突地落在了赛场四周。
那些新换上的艳丽春裳给赛场四周镶了道缤纷色彩。小娘子们脆脆的,活泼的议论声叽喳响个不停。
“那位骑白马的小公子好生俊俏!”
“那匹马好漂亮啊!白马蓝衣,太美了!”
“天呐,我心跳好快,小公子冲我笑了!”
上场红蓝两队,唯有穆澜的马雪白不带一丝杂毛,着实醒目。许玉堂和谭弈因着装与众人无异,反而不如穆澜出彩。
禁军临时牵了马过来,别人都分完了。轮到穆澜,没马了。这匹马是后来牵过来的,个头矮小了一点。但长得太漂亮了,穆澜欢喜地骑上了。
听到议论声,穆澜很是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谁想和我换马?骑上这匹马,全场瞩目啊,只要一百两,有人想和我换马不?”
许玉堂靳小侯爷都以为她开玩笑,不置可否。林一川却知穆澜又想趁机赚钱,忍俊不禁:“小穆,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么大声嚷嚷,谁好意思和你换?”
哪晓得林一鸣来了句:“我啊,我和你换马!”
穆澜上下打量他一下,叹了口气道:“算了,这银子我不挣了!”
林一鸣急了:“为什么啊?”
穆澜睨着他道:“一朵鲜花插牛粪上。惨不忍睹啊。”
众人哈哈大笑。林一鸣气结,盯着穆澜想,你给我等着!
“别闹了,记住我们的队形。”许玉堂低声说道,“小穆,你负责后防。我缠住谭弈,他们就输定了!”
白色的木球被放在了球场正中。锣响声起,两队人马朝着木球飞驰而去。
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奔出。负责后防的穆澜迟了半拍才催马前奔,漂亮的小白马嗖地就冲了出去,她才眨了下眼已将蓝队甩出了一个马身的距离。
我去!这匹马爆发力竟然这么强?应该给负责进球的林一川骑才对呀。穆澜禁不住暗暗叫苦。
蓝队的人目瞪口呆。林一川已叫了起来:“小穆,抢球!”
她第一个奔到了场中木球前。对方的马已近在眼前。箭在弦上,穆澜盯着地上的木球,握紧了鞠杖用力。鞠杖险险勾中了木球的边沿,球没什么力道往身后缓慢地滚了过去。她松了口气,好歹没有打空不是?她似乎摸到了怎么用鞠杖的感觉。
球门有两处。以进对方球门为胜。一般球队都会自然地把球往对方的地界上打,然后想办法进球。照理说,穆澜抢到球后,就该带着它往前冲,寻着机会击向对方球门。她反而往后拨。
球恰巧滚到了许玉堂的面前。他疑惑地想,难道穆澜是想引得谭弈上勾缠住自己?他朝林一川使了个眼神,接住球往前冲刺。
刹那间两队人马绞和在了一起。
甲一班的主攻手紧盯着许玉堂,身边的人去冲开许玉堂身边人等的阻拦。
对方的主攻手居然不是谭弈!甲三班的人愣了愣神,迅速挡住了对方。
林一川觉得奇怪。谭弈在举监生中武力值是最强的。他不是处处和许玉堂作对吗?他为什么不当主攻手?他不想抢头筹的风光?
一骑从他眼中飞驰而去。林一川想看清楚是谁,眼前的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木球在草地上被鞠杆拨来拨去。
许玉堂也发现了谭弈没有担任主攻手。他被围堵在中间,对方粘得太死,林一川也被挤在当中脱不开身。情急之下,他看到了外围的穆澜,将球击向了她:“小穆!接球!”
“许三,好样的!”谭弈微眯了眯眼睛,看着木球滚向穆澜的方向。他狠狠用马刺敲打着马,马如闪电般冲向穆澜。
不知何时,林一鸣靠近了穆澜。
林一鸣是玩击鞠的高手,像没注意到穆澜似的,拍马去抢木球。他的半个马身堵在了穆澜左侧。
这时,谭弈的马已经冲了过来。
两匹马将穆澜夹在了中间。
马近了,谭弈侧蹬俯下身体,伸出了鞠杆。看似去抢球,鞠杆朝着穆澜那匹马的腿狠狠挥下。在他的身体遮挡下,看台上的人绝对看不到他的举动。只要重击马腿,马受惊让她摔下来,他就能纵马踩上去。穆澜不死也会重伤。
“咴咴——”白马如有灵性般察觉到了危险,发出一声长嘶。它突然抬起了前腿,几乎直立起来。
场面顿时发生了转折。谭弈一手抓着辔头,半边身体都探了下去。马蹄落下,就会踩踏在他身上。
林一川吓得大叫了声:“谭兄小心!”
四周看台响起阵阵惊呼。有人已经捂住了眼睛,不敢看即将发生的惨剧。有人认出了谭弈,脸色顿时变了。看台四周数道人影离群而出。禁军中的高手径直跃起冲向了赛场。
马蹄踏下只是眨眨眼皮的时间,显然来不及了。
如果谭弈重伤或被马踩死。会发生什么事?重点是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东厂督主谭诚会怎么看这件事。会认为是皇帝有心挑衅?会认为是朝中某些官员刻意针对?所有人都想象得到,那会是一场异常血腥的报复。
无涯霍然站起,双眸深幽如潭。
在他看来,这场意外的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谭弈如果被马踩伤或踩死,谭诚要报复的人里,穆澜首当其冲。
这么快,就要和东厂撕破脸了。
那又如何?不过是早晚的事。
无涯感慨着,在人们的目光注视下,坐了回去。镇定如山。
头顶笼罩着一片阴影,谭弈抬起头时,看到马扬蹄贲张的肌肉。坚实的铁蹄像一张网罩住了他。他瞳孔微缩,松手,落地。
然而连打滚避开都来不及了。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听到马蹄夹杂着雷霆之势朝自己落下。他抬起胳膊护住了头脸,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刹那间,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腰带,生生将他从马蹄下拖了出来。
马蹄擦着他的脸重重踏在地上。沉闷的声响中,尘土飞溅而起。那声响像踏在谭弈心上,令他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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