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东厂十二飞鹰大档头朴银鹰被刺杀在凝花楼。八月中,又来了一个姓梁的飞鹰大档头。
当晚,穆澜射出一枚珍珑棋子,让东厂番子们悄悄按下了案情。穆澜也知道,死了位大档头是震惊东厂上下的大事。东厂对珍珑刺客的追查只会更紧。这位梁大档头来到扬州,很明显是冲着调查朴银鹰遇刺案来的。
联想到前几天东厂番子扮成黑衣人刺杀林一川,穆澜判定与这位梁大档头一定有关系。如果他来杜家祭拜顺便要抓走林一川,自己只能侍机在暗中出手相救。
穆澜第一次正面与东厂中人接触。她阖上眼睛,平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林一川也想起了数天前竹林中的伏击。东厂蒙面刺杀,现在却亮明身份出现。他站在灵堂前思索着,自己是否应该先避开新来的这位飞鹰大档头?
白色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穆澜径直进了灵堂,跪在蒲团上说道:“在下一介草民,没见过东厂这么大的官,全仰仗大公子招呼了。”
他还想躲开呢,结果杜之仙的正牌弟子躲得比他还利索。见穆澜跪伏在地上,头脸都藏在孝帽中,一副我只管磕头还礼的模样。林一川气得冲天翻了个白眼。
数名身穿褐色圆领长袍的挎刀番子鱼贯而入,呈雁翅形站立在院中。东厂番子的到来让杜宅上下为之惊恐,哭丧的妇人们都忘了嚎叫。
一片安静中,梁信鸥缓步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官服,打扮得像扬州城里的富家翁。他戴着顶平顶纱帽,身穿棕色织团花圆领长袍,腰间坠着个小巧的玉质鼻烟壶。如果不是两侧肃立的番子,那张略圆的脸与和蔼的笑容叫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他是东厂的十二飞鹰大档头。
“梁大档头请入内上香。”林一川迎上前招呼,没话找话掩饰着心里的不安,“杜先生医术高明,治好了家父。家父闻听噩耗伤心不己,奈何大病初愈,叮嘱在下一定要把杜先生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您请!”
俊朗的脸,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不过十八岁,生于商贾之家,面对恶名在外的东厂能有这份镇定,是个可造之材。梁信鸥面带笑容,进了灵堂。
他已经将林家调查得清清楚楚。被杜之仙诊治后,林大老爷的病谈不上痊愈,但活上几年没有问题。
林家的生意做得风声水起,南北十六行通过大运河的漕运赚着源源不断的银子。生意北达京城,南至广州。东厂年初才通过林家运至京城的一批货查实,林家暗中投靠了锦衣卫。
被珍珑刺客杀了数人,东厂被锦衣卫嘲讽得颜面尽失。梁信鸥想起南下时督主的叮嘱。这块肥肉东厂一定要夺过来。
想要收服林家,逼林家弃锦衣卫投靠东厂,自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由不得林家了。
他打算先礼后兵。刻意安排了场刺杀,躲在暗中侍机出手相救,想施恩于林一川。没曾想半路杀出个蒙面女子,抢了自己的戏,将林家大公子救走了。
那女子和珍珑刺客的刺杀手法相似。这样也好,又多了一个拿捏林家的把柄。
梁信鸥不动声色地上香,目光在灵堂中睃了一圈。
杜之仙没有子嗣。灵前只跪伏着一个身材单薄披麻戴孝的少年。他心头微动,听闻杜之仙归隐十年收了个关门弟子,就是他?
少年朝他重重磕头还礼。
他身形单薄,孝帽下只露出清秀光洁的下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梁信鸥满副心思都在林一川身上,没有多加注意穆澜,随口温言问道:“你是杜先生的弟子吧?”
“在下愚笨,跟着先生读了两年书。先生就……”穆澜伏在地上哀哀痛哭,脸藏在孝帽中,不打算给梁信鸥留下深刻印象。
“小公子节哀。”梁信鸥叹了口气道,“杜先生旧疾难愈,于此归隐,清闲度日。皇上素来敬重杜先生。林家知恩图报,大公子年少有为,能将杜先生的丧事办得如此风光,皇上知晓一定欣慰不己。”
话里对林一川多有推崇赞赏之意。穆澜来不及细想,就朝林一川磕头:“大公子为家师大办四十九天道场。此番恩德在下没齿难忘!”
嘁!又装!先前是谁还想着尽快结束丧礼?林一川对穆澜转眼变脸的厚脸皮领教过无数回。当着梁信鸥的面还要挂着谦虚和气的笑容斯文还礼:“杜先生对家父有恩,林家岂能置之不理!”
梁信鸥笑道:“世间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梁某最是欣赏懂得知恩图报之人。将来大公子若是遇到为难之事,不妨给梁某递个话。”说着递给林一川一张名刺。
先前想要自己的命,现在却一副笼络的好脸色。东厂究竟想做什么?林一川内心情绪如惊涛骇浪般,脸上挂着受宠若惊地神色,双手接过了名刺。
东厂飞鹰大档头的话连一府都督都要重视。何况一介商贾?梁信鸥相信,林一川会明白抱住东厂这条大腿的好处。他微笑道:“本官还要去凝花楼看看。等大公子为杜先生办完丧事,梁某再到林府探望林老爷子。”
凝花楼看看……去家里探望父亲……林一川感觉到一根绳子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揖首谢过,目送梁信鸥带着东厂的番子离开。
两人的对话悉数落在穆澜耳中。老头儿的话在她心里来回过了好几遍。东厂果然想要拉拢林一川。那么,那天的刺杀难道是一场戏?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穆澜突然想到,如果梁信鸥想要演戏救林一川示恩,那天他会不会就躲在竹林中?
他看到自己杀死东厂番子救走林一川了?冷汗瞬间沁了出来。
匕首细长轻薄,易于隐藏。穆澜杀东厂数人皆用的是匕首。庆幸的是那天她换了女装,蒙着面纱。只要不被识破女儿身,东厂的人反而会被误导。
穆澜伏在地上,心里紧张思索着。
“人已经走了。吓得那怂样!”林一川居高临下看着穆澜,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太会装了。我自小跟着父亲经商,也算识人无数。还真看不出来你是真的害怕,还是在装!”
穆澜抬起头,神态自若地站了起来,还不忘抚平衣袍上的褶皱:“怕是真怕,装也是真装。我一个江湖卖艺的小子,自然不想和东厂沾上关系。不过,在下恭喜大公子了!”
“恭喜我什么?”林一川警觉地反问道。
命运有时侯很是神奇。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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