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澜醒来的时侯,一点光晕在眼前由朦胧变得清晰。目光所及处,墙角站着一只银色的鹤。鹤嘴里衔着灯,光映着银色的鹤身,照亮了整间屋子。
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穆澜下意识地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以极舒服的姿式绑在一张躺椅上。
一盏茶递到了她嘴边。穆澜抬起了脸。
英俊熟悉的脸,眼神深邃看不清喜怒。穆澜低下头。衣襟交合处系着的带子上缝了一针,完整无损。老头儿暗算了自己,还没打算让自己暴露身份。林大公子显然是守礼之人,没趁机将她剥个精光……
“几天了?”
一开口,她的嗓子异常沙哑。这是用了药的后遗症。
“蜜糖水。”林一川简单的开口,固执地将茶盏送到她嘴边。
穆澜没有虐待自己的嗜好,一气喝完了整盏蜂蜜糖水。
林一川将茶盏搁在旁边案几上,坐在了穆澜面前:“现在是丑时,你醒得很快。杜先生说,你应该明天巳时才会清醒。”
也就是说,老头儿下的药是十二个时辰,自己提前了三四个时辰醒来。
穆澜自嘲地说道:“年轻,命贱,身体好呗。”
躺椅上垫着厚厚的虎皮,身上搭着块薄毯,如果不是手脚被绑住,这样躺着也很舒服。穆澜平静地望着林一川道:“杜先生想错了。我没那么紧张他。拖着个病秧子身体还要耗费精力替你爹治病,想找死谁也拦不住。何必要绑着我?就算我想去坏事,以大公子的武力,林家大群身手好的护院,我不过是个会玩点杂耍的,我还能闯进去把老头儿拎出来?”
林一川尴尬不己:“穆公子,这是杜先生的意思。委屈你了。”
很好,林一川还不知道自己会武功。穆澜暗暗咬牙。不是生死攸关,老头儿绝不会用这种办法困住她。她想起了和老头儿的对话。
老头儿本不打算让她来。她想着收林一川那一万两,老头儿说:“也好。”
不让她同来林府,就用不着暗算她。老头儿让她来,是让她把账算清楚,他的一条命能从林家换取多少东西。老头儿的算盘打得精,绝不会吃哑巴亏。
本来咳得就要死不活了……一丝酸涩蓦然冲进了穆澜的鼻腔,泪意上涌。穆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想让林一川看到。老头儿不在意他的性命。穆澜很在意。
“既是他的意思……我就再睡一觉好了。大公子守着我,不如去继续守着你爹。我手无缚鸡之力,挣不断这么粗的绳子。”穆澜讥讽道。
林一川起身,抱拳,深揖首:“穆公子好生歇息,若有需求,尽管吩咐燕声。”
“少爷,我会侍侯好穆公子。”燕声在门口赶紧答道。
穆澜暗松了口气。她观察过林一川,他的武艺比燕声高强。她要争取时间。林一川离开,更方便她脱身。
脚步声匆匆远离。看来林一川不过是中途来察看而己。
房门关闭,穆澜睁开了眼睛。廊下的灯光映出了门外燕声的身影。
手臂轻轻蠕动,手腕柔若无骨地从绳索中脱了出来。老头儿以为药效能持续一天,素不知教她武艺的师傅也是个强人。她尝过的毒和药太多,老头儿并不知道她早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提前了几个时辰,还来得及吗?
穆澜掀开薄毯,弯腰从靴中抽出了薄匕。胸口涌动的戾气与悲伤让她懒得掩饰自己会武艺,挥匕直接将绳子斩成了两截。
“燕声,我要出恭。你想办法吧。”总不能绑着她,让她发泄吧?穆澜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想不动声色地将燕声诱进门来。
燕声听到房中穆澜的声音呆了呆。他的脑子不如雁行好用,对林大老爷的忠心让他更加死脑筋:“穆公子,您就忍忍吧。睡一觉就过去了。”
睡到天明,老头儿就该死了!他的话如同火上浇油。穆澜眼里飘着火,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房门突然被拉开。燕声惊愕地回头。
他的眼睛花了花,瞧到了一抹青影。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倒转匕首,柄端敲在了燕声的脖子上。不等他倒地,穆澜已揪住了他的衣领,用力一甩。燕声摔在了躺椅上。
檐下的灯笼照在穆澜身上,青色的布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暗红色。
天上寥落的挂着几颗星子,清朗凄清。银杏树的树影像浓浓的墨笔扫过院落,枝叶疏朗间漏下的星光将那片浅池映得雪亮。
很好,还在银杏院中。
穆澜抬头,正对上守侯在正房外的林一川愕然的眼眸。她快速地奔过去,中途脚用力踩踏在青砖上,身体一跃而起。
他只眨了眨眼睛,穆澜已身在半空,脚夹杂着风声狠狠踹向他的胸。林一川身体往后仰倒,看到靴尖从脸上掠过。他下意识地抬手,捞了个空。
穆澜一脚踢空。按常理,她应该落在地上。然而她的身体却惊人在半空中拧转,轻盈地像一条跃出水面的鱼,背对着林一川,双手用力推向正房的房门。
好惊艳的轻功!林一川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绝不能让穆澜打断杜之仙的诊治。林一川连不及多想,跳起来扑向了穆澜。
他像小孩打架一样,没有任何章法,从身后抱住了穆澜,手脚并用地缠住了她。
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穆澜回肘,肘间狠狠撞向林一川的肩。
剧烈的疼痛让林一川半边身体一麻。他根本无法施展任何招术,脑子里只想着一定要阻止穆澜进去。一肘接一肘的撞击激起了他的野性。他用力张开胳膊,死死圈住了穆澜,将她压在身下。
身高与体力的优势禁锢得让穆澜难以挣脱。她就像一条被扔在岸上胡乱扑腾的鱼,始终无法再回到水面。
“老头儿,你给我出来!你死不死的,我才不放在心上!”
穆澜挣扎着没了力气,望着近在咫尺的房门,眼泪汹涌奔泄。
带着哭音的嘶吼声在清静的夜晚回荡着。这一刻林一川觉得自己像抱着条失孤的小狼崽。他不敢放松,反而抱得更紧,不停地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是自私。杜之仙告诉他,针炙疏通父亲全身经络,配以药剂,只能让父亲续命两三年。
父亲对他而言,多活一天,舍尽家财他都愿意。何况能续命两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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