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军华的办公室里，依然烟雾缭绕，而且密度更重了一些，因为除了他之外，对面还有几杆大烟枪。
这一次在座的，除了一二车间主任，技术科科长，采购科科长之外，连办公室主任，甚至工会主席都来了。
整个大福厂的班子成员，悉数在坐，密不透风的办公室里，更像是蒸笼。
但是被蒸的这些人，没有人说话，都是闷不吭声。
“现在，有什么办法？”
马军华低沉的声音，好像许久没有说话的哑巴一样，干瘪，沙哑。
没有人回应，等了许久，有人低声抱怨，
“当初要是合资就好了，现在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嗯，是啊，虽然那合同他妈的不是人，但是起码没这么多事儿，咱只管拿钱就是了。”
一个议论的声音出来，其他人也开始议论起来。
有人对合资不成功表示惋惜，有人则唾骂在背后捣鬼的合资公司，尤其是田本公司。
现在一切都已经很明显了，背后的怂恿者，就是田本公司。
他们跟大福合资不成，转去寻找下一家公司合资，估计是条件依然很苛刻或者说是根本就是非人条款，为了营造一种压力。
报复大福，也给了新的合作对手，一个难以承受的下马威。
十天时间，销量锐减百分之三十。
这对于一家企业来说，接近于致命的打击了。
短时间内如果不扭转这种颓势，丢掉的市场份额，需要用极长的时间才能挽回，而很多公司没有坚持到这个时间，就已经倒闭了。
若是以往，开会的时间有这么多人在底下议论，马军华早就拍起了桌子，但是今天，他没有。
他甚至也在怀疑，自己当初放弃合资，是不是走错了。
如果当时合资，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如果当时合资，即便国家吃亏，即便顾客会付出更多的购买成本和使用成本，即便掌握不到技术，即便沦落到成为田本的代工厂和输血基地，但是工人工资会上涨，这些管理者的工资会上涨，他们没有利益损失。
所以，他们此刻，会有后悔的心思，因为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
自己应该跟他们一样，后悔才是，因为自己的工资没有上涨，不对，转为正厂长之后，一个月涨了十七八块钱的工资，只是相比较于合资之后，还是少了太多。
但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后悔呢？
应该后悔的啊，要不是当初决定不合资，现在没有这么多麻烦，没有此刻的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马厂长，这个，我能说一句么，我们技术科，还在改进，只要我们取得成果，能在使用寿命上，赶上田本的水平，哪怕只要跟他们相似，应该就可以了吧。”
罗纯金一直没有说话，这是研究对策的会议，让他技术科科长来，只是凑班子成员的人数。
看到大家都看向他，又接着说道，
“这次他们攻击我们，主要就是攻击质量问题，我们的车子使用寿命只有他们的百分之六十，只要把这个短板补上，他们还能攻击我们什么？”
听了罗纯金的话，其他科长们忍不住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问题，可是现在解决不了啊。
“老罗，你这不是废话么，你们技术科能解决？”
“是啊，你要是能解决，田本能出一个月两万块把你挖走。”
“不说田本，其他厂都愿意出三万。”
“是啊，你只要能让我们大福比天呢强，我要是马厂长，我都给你两万，关键是你能么？”
这些科长主任大多都不知道罗纯金在具体干什么，更不知道这个时候苏易已经在实验室里连续工作了许多天，那辆被买来的宝马摩托车，此刻基本上都变成了粉末，包括气缸内的涂层也被刮了下来，变成了其他涂层中的一部分。
只有马军华，他还记着自己找到苏润南说的事情，让苏易过来加班，还拨给罗纯金五百万，只求能够在发动机的耐用性上得到提高，难道说，现在有眉目了？
“老罗，你说说有什么进展？”
“进展，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不过应该快了吧。”
老罗现在不知道怎么说，苏易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他只不过能干个递递材料，打打下手的活儿，所有的数据苏易自己动笔写的，他连具体怎么回事儿都不清楚，如果别人看到了，只能说苏易是技术科长，他才是那个来帮忙打杂的。
所以到底取得多大进展，能提高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此刻就没办法回答。
“嗯，我知道了，时间太短，如果当初我早点就安排你做就好了。”
马军华没有再说话，办公室里再度陷入沉默，一阵比刚才还要浓密的烟雾腾起。
此刻的苏恒厂里，也是同样的情形，给大福做加工的原农机厂分部，基本上陷入停工的状态，十几天过去了，大福的订单已经做了消减，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足够满足大福剩余的订单需求，甚至还有富余。
所以此刻已经停工，原本干劲慢慢的孙虎，李二旦两个更是无聊的背靠在墙上抽烟，刘亭江抬头望天，想着是不是该去找找苏润南，看看如何解决问题。
如果再这么下去，这个月还好，下个月，这些刚刚熟悉起来的工人，恐怕就又要动离开的心思了，毕竟这是计件的工资，不干活儿，哪儿来的钱啊。
而自行车厂分部里，只有一半的人还在工作，虽然最近的舆论影响了蛮牛电动车的销量，但是毕竟还剩下一半左右，而且后期舆论已经转向大福，蛮牛受到的影响小了许多，却一直没有恢复。
南边的城市看到蛮牛电动三轮车，也兴起了模仿的心思，据说已经有厂家联系了配件厂，准备仿造蛮牛，起的名字也很相近，叫做水牛电动车。
估计等水牛面市，剩下的市场还会被抢走部分。
在办公室里的苏润南跟元盖面对面，他本来想从这个神奇的秃头哪儿寻求一些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元盖歪着脑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他只能出去推销，但是不会做危机公关，
“你没问问小老板？我觉得他能有办法。”
“没用，他也解决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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