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尹
记得很久以前我和叶依敏一起去看电影。欧美的悬疑片,里面有个主角自杀了。当时她指着那个自杀的人说,“你知道吗,自杀的人都会下地狱,因为上帝不愿意原谅自杀的人。”
她说的这句话和剧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我也一点都没有在意。
当我再次想起她说的这句话时,我才知道,原来她早就知道,早有预谋。
她选择了一种最激烈最不被原谅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对我们隐瞒了太多秘密。甚至直到死亡都没有说出来。
接完豆豆的第二天,我想想还是不放心,煲了汤想带到她家去。
我还没出门就接到了程阳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很不对头,甚至有些颤抖。
他问我:“敏子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我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诧异的问:“怎么了?她昨天还给我打过电话来着。”
“她是不是走了?我在她家门口,敲门没人,她助理也说她很久没去上班了。”
“……”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在我脑中炸开。我连汤都没拿就直接出门了。
程阳是叶依敏最亲密的人,可她没有把家里的钥匙给他,反而给了并不那么亲密的我。
我突然想起了她给我钥匙那天说的话,就是我去看她的那一天。
她说:“尹子,谢谢你愿意当我的朋友,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预感,我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的眼泪簌簌的流着,几乎难以控制。
脑海里一幕一幕都是叶依敏悲观哀叹的话。
她每次都会去酒吧点很多酒,可是她酒量特别好,怎么都喝不醉。她对我说:“我怎么都喝不醉,因为我有必须清醒着才能面对的人。”
她在工作的时候总是不眠不休,熬起夜来跟不要命似的,我说她她就说:“要死了就好了,可我就是死不了,做梦都没过到这种瘾。”
……
往事在我眼前清晰了起来。
天哪!越尹!你怎么能这么粗心!她给了你那么多信号了呀!
赶到叶家,门口已经站了两个冷峻着面孔的男人。程阳和纪时。
我拿着钥匙的手在颤抖。当我把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程阳忽然慌乱的过来抢我的钥匙。他发了狂一样阻止我开门。满眼血红,那么狰狞的表情。
我知道,他和我有一样的预感。
我最终还是把门打开了。
空旷整洁的家,清晨打着旋的阳光,开着的窗户,静默包围着我们的暖风。一切都那么安宁祥和。
程阳和我都没有动,只是傻傻的站在客厅里。是纪时去推开了卧室的门。
金色的阳光,旋转的浮尘,和,睡着了的新娘。
叶依敏睡着了一样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程阳妻子结婚的时候穿的婚纱。她一直锁在柜子里的婚纱她终于是拿出来穿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她的手上戴着一枚戒指,钻石很小,可是衬得她的手又白又细,她梳着好看的新娘头,化着完好的新娘妆。
她是那么渴望当个新娘。可是她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
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那一刻,眼泪不是流出来的,是迸出来的。
和我一同崩溃的还有程阳。他失控极了,疯了一样把叶依敏从床上抓起来,他去动她的时候,她手心握的药瓶掉到了地上,发出霹雳巴拉的声音。
他非要把她送医院,他坚持她还有救,她不会死。
他走的很快,快到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冲进了电梯。
他背着叶依敏狂奔一路,叶依敏的婚纱裙摆飞扬,那么纯洁的白色,刺得我眼睛疼到了极点。
纪时眼疾手快的追过去。我擦干了眼泪也去追。
潜意识里我和程阳一样,希望她还有救。我跟着跑,跑的很快。
程阳像个机器一样,他一直问我,“她还在我背上么?为什么我觉得她那么轻?”
……
医院的医生只做了基本检查就向我们宣告了死刑。
她已经走了。我不想承认,可她真的走了。毫不留恋的,绝情的走了。我知道她很累,我知道她难过,可我没办法原谅她的先走。
程阳疯了一样抓着叶依敏早已冰凉的手,一遍一遍的呓语:“不可能,骗我,骗我……”
医生看着他那个样子,不住的摇头。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同情。
我不远不近的看着这一幕,脑袋里全是叶依敏的一颦一笑,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还清晰,甚至连绝望的眼神都像在眼前一样。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傻?死了就能证明爱情了吗?死了就能解脱了吗?
我更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这么迟才想清楚这些事,昨天,她一定是在最无助的时候给我打的电话。可是我居然什么都没发现。
我一直隐忍的情绪突然一刻就爆发。我疯了一样上前把程阳推开。
“程阳你他妈的畜生王八蛋!你他妈的是人吗!敏子流产的时候你不在!她每天打针的时候你不在!她死的时候你都不在!你只知道自己快活!你他妈真该死!该死的是你!”
我知道此刻的我是刻薄的,尖锐的。可我无法自控。
最后是纪时上来从后面抱住我。死死的控制着。他的声音也很压抑:“越尹,冷静点!你乖!别闹!程阳他也不好受!”
我反手一肘子敲在纪时胸口上,手肘骨节处和他的肋骨相撞,很疼。我想他是更疼的,但他还是没有放开我。
我一口唾沫吐在程阳身上:“你们全一群混蛋!纪时你就维护他!你们他妈都不是好东西!全他妈畜生!”
纪时
叶依敏自杀了,她没有遗书,甚至连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一直到她死了,我们才知道她早把房子车子和全部存款捐了出去,成立了一个专门针对父母服刑儿童留守的基金。她工作室的一切都送给了她的助理。她就是那么孑然的走的,唯一的遗产是送给越尹的婚纱。
送走叶依敏,越尹一直情绪都不对劲,尤其当她拿到婚纱的时候,表现的尤其明显。我从来没见过她哭的那么伤心,甚至八年前都不曾。
隐隐我感觉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点突然被打破了。她把对程阳的怨恨和不信任都转嫁到了我身上,对我满腔愤怒简直像见了阶级敌人:“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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