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很多洗手液。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手指之间会有这么多血,已经干了,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红色,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知道这是血。
那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是血的呢……?
白柒夏一边用洗手液仔细搓洗着手上的血迹,一边歪着头想了半天。
最后还是无解。
妈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小夏,好了么?吃饭了哦!”
她再看自己手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血迹就已经洗掉了。
于是回了一句“好了”,她用水最后冲洗了一遍,然后用挂在架子上的毛巾把手擦干。
出门在餐桌前坐好,接过妈妈递来的碗筷,她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话音一落就惊讶了一下。
什么时候,她与家人之间到了要说谢谢的地步……?
她皱了皱眉,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想了半天,最后埋头吃饭。
真的是记忆之中,埋藏了很久的味道。
自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尝到过的味道,妈妈做的饭的味道,家的味道。
白柒夏低着头扒饭,吃着吃着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诶呀你这孩子,怎么了?”妈妈见她掉了眼泪,立刻有些慌乱,“遇到什么事了么?在学校里被欺负了?还是考试没考好……?别哭别哭,怎么了?”
连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爸爸都放下了筷子向她看来,“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都有爸妈帮你顶着,别哭。”
出了什么事情都有爸妈帮你顶着。
听见这句话的白柒夏笑得更加开心,眼泪却也掉的更加厉害了起来。
她抬起头,放下了碗筷。
起身,一一拥抱了面前的父母。
“爸爸妈妈,一直没和你们说,我好爱你们,真的好爱你们。”她埋在母亲的怀里默默地掉眼泪,“真的,一直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这辈子能做你们的女儿真的太好了,如果我还能有下辈子,我还想做你们的女儿。”
人与人之间是靠着“关系”而紧紧地维系在一起的,亲子为一世,夫妇为二世。
或许身为夫妇,下辈子他们仍旧可以在一起。
可亲子却只有一世的缘分,她却期待下辈子仍能做他们的女儿。
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如此期待,从未有过如此深切而深切的期待。
“感谢你们,真的感谢你们,最后能吃到妈妈做的红烧肉,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她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父母的怀抱,后退了几步,右手按上腰间的刀。
那是做好了拔刀准备的架势。
她做好了对着自己的父母拔刀的准备。
明明之前还穿着校服,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呢?穿着黑色的制服样的衣服,腰间配着两把刀。
她从未有一刻是如同现在这样清醒的,清醒得连头都在疼,清醒得心脏都在疼,清醒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高呼着痛。
无法言说的疼痛碾压过全身,可她却依旧一言不发,紧紧抿着嘴唇,看着面前的两人。
“我不相信。”她沉默了很久,才缓慢地对面前的两个人说出了这样的话。
每一个字都紧紧地咬着牙,仿佛不这么做就说不出来一样。
“我不相信你们的存在,所以你们就不存在……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都是幻象。
都是圣洁搞的鬼。
这圣洁真特么……让人吐槽无能。
白柒夏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轻松了语气。
“你们看,你们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可是我已经十六岁了,你们怎么可能……还是现在这样?”
怎么可能,还是她记忆中六岁的时候看见的双亲的样子?
还穿着她记忆中六岁那年她最后见到那两个人的时候,一样的衣服。
梳着一样的发型,做着一样的笑容。
她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长大,从六岁到十六岁,而他们却毫无老去的迹象,一年一年,以同样的形象在她的梦里出现。
只是眼前的这个梦太真实,触感太真实,味觉也太真实。
再真实的梦也得醒来,她来这里,故意让自己陷入幻想,全都是为了任务。
面前的景象迅速坍塌,本来还站立得好好的两个人,瞬间瘫软了下去。
浑身是血地躺在她面前,却还是向她伸出手。
“都怪你不相信……”妈妈沙哑着嗓子。
“你相信的话,我们就不会死……”爸爸崩裂了眼眶。
然后就都归于了平静。
已经做好了拔刀和眼前幻象大干一场的准备的白柒夏木然地站在那里,手紧紧握着夜雪的刀柄,看着二人的血渐渐染红地面,一言不发。
眼泪也已经在那时候流干了,她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流眼泪了,可是重新看到这样的景象,却还是觉得承受不能。
怎么可能。
如果相信他们没有死,他们就真的可以活过来的话,白柒夏宁愿永远用虚假的谎言骗自己。
可是她就算相信了,也毫无结果。
已经死了,六岁那年,车祸。
无论如何也不能死而复生,无论当时还一点点大的她哭喊多少次,无论当时她多少次从梦里醒来,满屋子哭着叫妈妈却被舅舅舅妈安抚地抱回房间,无论多少次她满心念着的都是妈妈做的饭的味道。
无论如何,能在这个真实得过分的幻象里,最后尝到妈妈做的饭的味道,她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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