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我在用来画画的宣纸上写下这首晏几道的《临江仙》,画馆无人问津,宣纸倒成了我吟诗作赋的媒介。诗词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心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此时的我,难道正陷入无穷无尽的相思离愁?我在思念谁呢?是柴绍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入迷惘的漩涡?
“小月,你在想什么呢,笔尖的墨汁都滴到桌上了。”
“哎呀!”我回过神来,见桌上果然有几滴浓黑的印记,不禁慌乱起来,“红袖,快取抹布来,把这儿擦一擦,天啊,怎么弄的这么乱。”
苏婉儿一眼便看出了我的异样:“你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想念亲人了。”
“是在想你的姐姐吗?”。
“不是,我在想叔父,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你从未跟我提起过叔父,你什么时候见到他们的?”
我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可是不能让苏婉儿知道柴绍的存在,也不能让她为我叔父的事情担忧,我必须想个更好的借口:“此事说来话长了,总之在来西梁国以前,我和叔父一家人就已重逢,到现在有好几个月了,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那还不简单,去找他们呀!”苏婉儿似乎对我突然提及的这一帮子亲戚非常感兴趣,想是闷在画馆里太久,有些闷得发慌了,急着要出去转悠转悠。“他们住在哪?我陪你一起去。对了,再叫上红袖,这丫头机灵,带着她一起去见见世面。”
“那咱们的画馆怎么办?”其实我并不担心画馆,反正入春以来生意就不如从前了,关门几日无伤大雅,我只是不希望苏婉儿太多介入我的私生活,不是避讳,而是担心她受我牵连,“而且,我本打算去你府上拜访一下苏老爷子,一起吃个年饭的呢。”
苏婉儿露出满脸鄙视的表情:“哎呀,我爹早就不在府上了,他一个大忙人,有什么值得你去拜见的,走吧走吧,今日便走!”
“这么急?”
“择日不如撞日嘛!对吗,红袖?”她和红袖相视一笑,倒显得我非常不合群似的,“快告诉我,你叔父住在哪?”
“在燕国骁骑西营的小镇上。”
“那离这儿不远呀,咱们现在就出发,应该能在黄昏前到达。”
“不用这么赶吧,咱们行李都没收拾好呢。”
苏婉儿火急火燎地去关门窗,一副要给画馆打烊的急性子,嚷嚷着:“哎呀,还收拾什么行李啊,带上你那个宝贝锦盒,咱们雇辆马车,速速动身吧!再耽搁,就真要天黑了。难不成你喜欢走夜路?”
红袖那丫头终于出了声:“不要啊主子,我最怕走夜路了,何况咱们还是三个女流之辈,就听苏姑娘一言,快快动身吧!”
“那好吧。”
拗不过她们二人,我只得草草收拾桌上凌乱不堪的纸笔,再将方才那张写着《临江仙》的宣纸卷成一个卷轴,随手放置在桌角。
今日雇的马车跑的非常有效率,我们到达叔父那间酒馆门前的时候,正赶上吃晚饭,酒馆里的生意好极了,仍是些军爷们带着亲眷在此大摆筵席,划拳的、聊磕的、庆贺的,非常喧闹。
我拉着苏婉儿和红袖,径直走到柜台前,叔父一眼便认出了我,只是生意太忙,没时间招呼我们,所以仅给我们安排了个靠窗的雅座,自顾自忙去了。我也不敢打扰叔父,毕竟这个小镇是军事底盘,任何一位军爷都不好惹,伺候好一个是一个。看着叔父在大厅内来回穿梭的忙碌的身影,我不禁感到一丝心酸。虽说开酒馆是个小本生意,但大过年的生意这么好,叔父也该赚了点小钱了吧,为什么不雇个小二什么的帮忙呢?想到那个过惯了骄奢日子的韦暖暖和裹儿郡主,心中也渐渐明了,这两个女人受不得苦日子,定然是将叔父赚的钱都拿来添置家具首饰什么的了,试问天下有哪个女人不爱美的?当年被赶出皇宫,他们是一点金银财宝都没来得及带走,韦暖暖不过三十多岁中年妇女,风韵犹存,裹儿小郡主也是如花似玉、豆蔻年华,正需要脂粉和首饰来精雕细琢,不像叔父一个大男人,不用顾什么形象,大大咧咧的示人便可。如此看来,这一家三口的开销还是很大的,光想要靠酒馆的生意赚点积蓄出来,恐怕非常困难。
还好我带上了那个灰色的小锦盒。在画馆里经营了那么久,我已攒下不少积蓄,再加上柴绍偶尔买给我的金银翡翠珍珠玛瑙,多多少少能换个几千两黄金了。柴绍向来对我出手大方,而且他给我买的不是小摊小贩上卖的劣质手工艺品,而都是正统珠宝行的上品,件件价值连城,如果我将这锦盒里的财宝都交给叔父的话,一定能助他们逃离此地的。
酒馆里人太多,我们并不想给叔父凭空增添负担,因此三人只点了些简单式样的小菜,嘱咐他得空了再来招呼我们,莫要生疏了那些军爷。叔父果然忙得连和我搭讪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我只好拉着苏婉儿讨论小时候的趣事,完全把叔父的事情抛掷在了脑后。
夕阳渐渐西斜,彩霞覆满夜空,一眨眼功夫,天已黑透。见大厅里的客人陆陆续续散去,韦暖暖才从后厨房走出来,吆喝着叔父给她拿馒头,楼上的李裹儿也下来了,两个女人见到我,都是满脸的堆笑。
韦暖暖先开了口:“哟,亲侄女,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又来给我们送什么金银首饰吗?”。她脸上挂着笑,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我饭桌上的那个灰色小锦盒,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女人满眼看到的都只有钱财,哪里还有什么骨肉亲情。
我一一向他们三人见礼,然后将锦盒递给韦暖暖,道:“这些是我筹得的银两首饰,加起来应该有几万两了,骁骑西营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早作打算,尽快搬走。”
叔父很感动的看着我,似乎觉得收下那些钱财很不好意思:“小月,辛苦你了,叔父没什么本事,不能给家人过上好日子,更不能代替你已故的父皇母后好好照顾你,叔父真的很愧疚。”
“别这么说,叔父,你们能过的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叔父默默地点头,我也被这气氛弄得有些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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