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内的小院就是厂里的办公区了,什么厂长办公室、保卫科、工会之类的都在那些破败的红砖房里。
二十年没有见到过的景象又一次出现在眼前,楚振邦的脑子里只有想法——这还真是一个破厂啊,仅从硬件方面的条件来看,这厂早就该倒闭了。
小院里影影绰绰的有几道人影在晃动,楚振邦摇摇头,顺着红砖铺砌的甬路朝那道月亮门走去。
绕过月亮门,楚振邦就看到从正对着月亮门的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两个人,两个女人。其中是一个身材丰满、面向刻薄的中年妇人,这妇人楚振邦有印象,她是厂里的工会主席名叫谢兰秀。大文学
在楚振邦的印象中,谢兰秀生性泼辣,尤其是那张嘴不肯饶人,谁要是招惹到她保准倒霉,她能堵到人家门口上骂一星期的大街,闹得街坊四邻都不得安生。不过有一点,这女人泼辣归泼辣,骨子里却不乏正义感,尤其好打不平,而且对楚振邦很不错,总喜欢跟他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
走在谢兰秀身边的,是个最多不过十岁的女孩儿,粗略看一眼,女孩儿长得挺漂亮,个头很高,身材也很苗条,只是打扮的很土气。乳白色的短衬洗的都有些泛黄了,而且还是男式的,穿在她身上束的紧巴巴的,倒是衬出来一副颇具规模的胸脯。下身一条蓝色的裤子,裤脚上磨开了线,打了一个碎花的补丁。脚底下是一双纳底的布鞋,也没穿袜子,鞋帮处露出来一抹雪白的足踝。
谢兰秀揽着女孩的肩膀从办公室里出来,也没看见刚刚穿过月亮门的楚振邦,兀自愤愤的絮叨:“……行啦,苗苗,这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姓廖的那个王八蛋你不用怕他,厂里开除谁不开除谁还轮不到他做主。下一次他要再跟你动手动脚的,你就给他闹,闹得越大越好,让厂里人都知道,看他那张脸还要不要了……”
女孩低垂着头,下巴几乎都要挨着胸脯了,从脑后绕过来的大麻花辫子穿过胸前的沟壑,辫稍垂到了小腹,用两只小手用力捏着,在一根手指头上缠过来绕过去。
谢兰秀嘴里念叨着,一抬头看到站在月亮门前的楚振邦,原本瞪大的桃花眼顿时眯成一条线,紧绷着的嘴角也裂开一道笑容。
“呦,这不是咱们的大秀才嘛,今儿日头从哪出来的,怎么想起到厂里来了?”
楚振邦高中毕业考上了省城哈市商专,虽然是个三年制的大专,可在山沟的小县城里也是一个轰动性的新闻了,毕竟这年头学历太过值钱,大专生比后世的研究生还要稀缺。
就为这事,楚建国在厂里可是出了好一阵儿的风头,相熟的都叫他“秀才爹”,楚振邦这个作儿子的自然就是秀才了。
“日头不也得听秀姨的,你说让它从哪边出来它就得从哪边出来,”再见到前世相熟的人,楚振邦沉甸甸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谢兰秀脸上的笑容又浓了几分,要说棉纺厂家属院里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有不少,可真正有出息的她绝对还就的数楚厂长家这棵独苗。相貌周正,嘴甜,又会读书,要不怎么说人家楚建国命好呢,本身粗人一个,养活的儿子却这么招人待见……
心里这么想着,谢兰秀嘴上却是不肯饶人,笑眯眯的啐一声,过来在楚振邦的脸上拧一把,说道:“你个小犊子,就这张嘴甜。”
楚振邦后背一凉,激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重新回到二十年前,楚振邦早已成熟的心理哪还能适应别人把他当成毛头小子来对待。
“来找你爸?”幸好谢兰秀很快转开了话题,说道,“那可不巧,你爸正开着会呢。”
说着,她朝停在厂办门前的那辆半新不旧的桑塔纳努努嘴,道:“喏,县里的头头也在。”
“还是为那批棉衬的事?”楚振邦朝厂办的窗口张望一眼,依稀可以看到窗户里面有几道人影在晃动,“昨天不就说开会吗?怎么今天还开。”
“哎,开会要是能把问题解决了也行啊,怕只怕……”谢兰秀脸上闪过一丝忧郁,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厂里这种困难的事当着一般职工的面谈毕竟影响不好,所以这话说了半句,便转开了,“行啦,我的大秀才,你要不急就先到我屋里坐会吧,你爸他们估计也快散会了,我先把苗苗送回去。”
“不用啦,谢姨,俺自己个回去就中,”一直低着头的女孩说道,说话的声音细细软软的,羞赧中透着几分怯惧,像是受了惊吓的黄鹂。可要听口音,却是东乡那边的。
别看渠水县的县城不大,可县境却是不小,三镇九乡上百个村,而在方言上,全县就有基本的三种,东乡那边贴近山东口音,应该是“闯关东”时的遗留下来的。西边几个乡镇在口音上更贴近山西那边的味道,地道的东北腔并不是很多。
楚振邦看看她,女孩侧向站着,也看不到脸,只看到一截裸露在衣领外的脖颈,肌肤奶白,附着一层细细的绒毛。
“那也成,反正又不是不认识路,”谢兰秀笑道,“记住我刚才给你说的,不用怕那个王八蛋,他要再来骚扰你,你就卷他,有多大嗓门就用多大嗓门,什么难听就卷他什么。你跟他闹上一回,下次他就不敢了。”
“卷”就是骂街的意思,这倒是渠水县地道的方言。
“哎,俺晓得了。”女孩点点头,动作很小,要不细看几乎都看不到她在点头。
女孩低头走出月亮门,寥落的背影很是单薄,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哎,造孽啊,老王八蛋真是造孽啊。”谢兰秀摇着头,叹息道。
“秀姨,骂谁呢这是?”楚振邦收回目光,好笑道。
“除了廖云生那个老骚包还能是谁?”谢兰秀天生嘴巴大,藏不住事,更何况现在心里气愤,自然想着跟人絮叨絮叨,“真是不做人呐,看人家闺女是村上来的,在城里没亲没故,就可着劲的欺负人家。老混蛋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人家闺女比他女儿也大不了两岁吧,竟还想着占人家便宜,你说缺德不缺德啊?!”
“廖云生?”楚振邦脑子一阵儿迷糊,前世的记忆中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至少名字陌生的很。
正想问问这姓廖的是什么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扭头去看,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兰秀,你骂谁?!”
楚振邦下意识的转过头,只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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