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认为自己的命重要,还是这如画帝业重要?”
龙祁钰毫不犹豫回答:“自然是帝业,天下苍生更为重要。”
突然被问到如此古怪的问题,龙祁钰正要质问沈容和到底想说什么,就听她突然放低了声音,低声问道:“那么……这如画帝业重要,还是沈容和重要?”
龙祁钰登时呆愣住。
良久,龙祁钰薄唇紧抿,抬眸看着站在御书房中央的沈容和,她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迹象。原本欲说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口,好半天都未挤出来。
见他如此,沈容和只是淡淡一笑,“看吧,皇上你比我还要明白。沈容和……”她深深吸了口气,“不值这锦绣河山,江山如画!”
最后几个字重重吐出,犹如利刃,狠狠刺在龙祁钰心上。
挤出一抹苍白的笑容,沈容和面向他,施施然行礼:“微臣的问题问完了,臣府中还有些事情要办,先行告退。”
说罢,她缓缓举步出去,走到门口时,沈容和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坐在桌案后的龙祁钰,他低垂着眼帘坐在那里,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孤寂与苍凉。
“龙祁钰,这……便是皇权啊。”
喃喃吐出这句话,沈容和没有再看他一眼,毫不犹豫转身出去,替他关上房门。
龙祁钰比她更明白,娶了琅华当皇后代表着什么。
龙祁钰比她更明白,若是违背了蒙古王代表着什么。
龙祁钰比她更明白,沈容和……怎比得上这如画江山?!
呵!呵呵呵……
弯弯唇角,沈容和徒步走出御书房,只觉得连唇角都开始一阵阵抽疼。
外面的雪还未停,皇宫御苑中覆盖着白茫茫的积雪,沈容和站在廊下,就这样信步走进雪地里,任由鹅毛般的大雪不断落在自己的发间,身上,衣服上。
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打在脸上仿佛刀割般生生的疼,沈容和一步一步走在雪地中,脚下厚厚的官靴被雪水浸透,里面凉得刺骨。
脚下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沈容和徒步走在这茫茫大雪里,心中是无边无际的怅惘。
走着走着,头顶突然多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替她挡去风雪。
沈容和扭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的人,他穿着一身暗红色长衫,外面罩着白色披风,领口镶着白色的玄狐白毛,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装扮,穿在他身上却是别有一番风华,生生让周遭的一切黯淡了颜色。
她禁不住戏谑地笑道:“怎么,你连你同类也给穿在身上了?”同时心里暗骂一声,果然妖孽就是妖孽,怎么穿都风骚无比!
秦观勾唇笑笑,并未作声。
将油纸伞递给她,沈容和正奇怪他怎么突然想到给自己送把伞,就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扯掉披风,继而覆在她的肩上,围领前打了个结,将一身寒冷悉数挡去。
“你这人还真是不怕死,这么冷还穿这样少,也不怕冻死在外面。”略带责备地看她一眼,秦观不容分手又抢过伞,撑在她头顶。
沈容和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再低头看看紧紧围在脖子上的披风,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有些不适应,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
“你好像挺闲,去哪里都能看见你。”沉默半晌,沈容和讪笑道。
知她有意挑开话题,秦观也不与她争下去,顺着她的话应道:“还好。”
“沈容和,你这性子还真是令一般人吃不消啊。”
“哦?”
“还好我不是一般人。”
“是是,你秦三公子可是如今龙城里,那些个未出阁姑娘们嘴边挂念得最多的人,怎会是一般人。”
她语带嘲讽,他眸光一转,呵笑道:“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我对她,钟情如一。”
再次听他提起未婚妻的事情,沈容和越发好奇。
到底是哪位彪悍的女子,能让这秦狐狸如此隐忍。
“皇上大婚之时,我决意要要去求亲了。”
秦观说这话时慢吞吞往前走,脚下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沈容和略一怔忪,旋即,就着他踩过的地方踩上去,跟着他的步伐慢慢往前走。
“哦?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保密的未婚妻到底是谁。”
“很快你就知道了。”秦观笑得意味深长。
沈容和看着他嘴边的笑容,无端觉得背后一凉。
秦观说这话时慢吞吞往前走,脚下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沈容和略一怔忪,旋即,就着他踩过的地方踩上去,跟着他的步伐慢慢往前走。
发现她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秦观略略侧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自眼眸深处一闪即逝,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看他唇角越来越明显的笑,沈容和知他发觉了自己的小动作,也不退缩,反而大大方方跟着他的脚印走。
他一转头,她就在身后,不曾远离。
一步一步,亦步亦趋。
刹那间,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他与她,如此清晰。
他怔忪了一阵子,然后,不再犹豫,就这样继续往前走,耳边听着身后的人脚步踩过雪地时发出的沙沙声,唇畔的笑温柔得引人沉醉。
“今日早朝时大臣们提出,要皇上册封琅华郡主为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阆苑,沈容和忽然开口。
秦观挑眉:“何时。”
他问的漫不经心,她答的亦是如此。“恐怕,快了。”
秦观似是低笑了声,没有再问。
沈容和专心致志踩着他走过的脚印,仿佛那是目前唯一值得花心思的事情。
“秦观……”动了动唇,她唤道。
“嗯。”
“你也认为他应当娶琅华,是不是?”
“……你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何必问我。”
“……”
前方是茫茫无边的大雪,沈容和抬头看着前方人的背影,突然听他问道:““那么你呢?”
沈容和抿了抿唇,想要找些辩解的话,却又忽然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在秦观这只“阴险狡诈”的狐狸面前,她没有必要找借口来遮掩。
“我的决定,又能怎样呢。”末了,她沉沉叹了口气。“我是沈家人啊……”
后面还有一句话,她的声音太小,秦观似乎并未听到。
秦观没有再应她,她也懒得再开口去说。
天地间,只听得见沙沙的雪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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