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少爷和公差一个劲的逼问,是不是他父子纵火?那小兄弟俩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纵火事大,自是坚不承认。
那爹爹不晓得、也不信两个儿子小小年纪,竟会夜潜吴府纵火,多半是吴家自己失火反而诬赖于人,当下骂不绝口,指斥官府贪赃枉法,非要吴府小公子给无辜惨死的小妹妹抵命不可。
吴老爷父子大怒,跟公差一商量,便将遍体鳞伤的那家父子三人投进县衙大牢,一关就是十天半月。
总算挨到过堂,那家爹爹满腔悲愤,大呼冤枉,当堂痛骂官府勾结恶霸,草菅人命。县老爷勃然大怒,喝令动用大刑。可怜那爹爹伤痕痕累累的虚弱躯体,难当如此非人折磨,竟被当场棒杀。
那小兄弟俩被公差抓在一边,亲眼目睹父亲惨死,当真是肝胆欲裂,悲愤无比,双双哭昏过去。
等到兄弟俩醒转来,已经置身荒野,和父亲遗体躺在一起。原来县老爷瞧见动刑闹出人命,慌忙命人抛尸,同时释放了哥儿俩。
受命抛尸的那个公差,良心未泯,把驴车留下了,好让兄弟俩运送爹爹遗体回家安葬。
兄弟俩天黑时回到家,见屋子漆黑静寂,点灯后发现妈妈不在房里,又是悲伤又是惊惶,急得大哭。
附近邻居纷纷赶来,瞧见好端端的一家,转眼间竟然落到这个惨境,莫不垂泪。
听了邻居们的叙说,兄弟俩才知,自从那天小妹妹无辜惨死,哭告无门,母亲悲愤绝望之下,蓦然神智失常,一连几天,她总是抱着小妹妹尸身不肯松手,不吃不喝,不休不眠。邻居们百般相劝无用,最后实在瞧不过去,硬是将已发恶臭的妹子尸身夺下葬了。
这些天,那妈妈一直守在后山小妹妹的坟头边。左邻右舍给她搭了个草棚且做容身,每日送去饮食,然而那妈妈一天吃不了几口,十几天下来,形容枯槁,模样十分骇人。
兄弟俩看到母亲,忍不住扑在妈妈怀里放声大哭。众邻居当即凑钱买了一口薄棺材,帮着收殓那爹爹遗体,连夜葬在小妹妹坟旁。
那妈妈靠着草棚柱子,怔怔的看着众人在旁挥锄掘土,任凭小兄弟俩伏在身上嘶声号哭,丝毫不知丈夫也已远离她而去。
半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邻居们放心不下那母子仨,相邀冒雨上山,但见草棚倒塌,母子仨竟然不知所踪。众邻大惊,举着火把满山寻找,直到天明颓然而返。”
许紫英蹙眉叹道:“老天爷呀,那家人已然如此不幸,为什么你还要落井下石呢?公爹,那母子仨究竟怎样了?但愿都好好的,要不然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啦!”
六少奶奶道:“是啊,当夜大雨之中,她们在山上该不会遇到什么凶险吧?”
梅敬安缓缓道:“据说,当夜雷电大作,一阵狂风暴雨霎时掀翻草棚。那妈妈突然惊恐大叫,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陡地推开紧紧抱着他的两个孩子,跌跌撞撞的狂奔了去。
只听她一边狂奔,一边叫道:‘阿霜,阿霜!莫哭,莫哭!乖乖宝贝儿,妈在这里,别怕,妈来啦,别怕啊!妖怪、坏蛋,最怕妈妈啦!’”说到此处,禁不住声音擅抖,眼泛泪光,黯然神伤。
孩子们听到这里,都不禁哭出声来。许紫英等妯娌忽闻“阿霜”二字,再瞧瞧梅敬安突然如此伤感,尽皆惊愕。许紫英忍不住道:“什么?那……那小妹妹也叫阿霜?”
梅敬安嗯了一声,接道:“那兄弟俩一直不肯相信母亲已疯,但在这一刻都被吓坏了,他俩一边放声大哭,一边从泥泞中爬起,拼命追赶,不住的大叫:‘妈妈,妈妈!妈妈你回来……回来啊!’
哥儿俩一个劲地朝母亲奔去的方向追赶,追到天光放亮,又追到天色落黑,逢人便问,一路乞讨追赶下去,数日间也不知追了几百里地,终是没有寻到母亲。于是,哥哥让弟弟先回家看看,说不定妈妈已经回到家里啦,他再寻些日子便回家。
弟弟回到家中,村里村外寻找个遍,仍然不见母亲下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由夏到秋,又由秋到冬,众邻居帮着打听,还是没有母亲消息,哥哥也未返家。弟弟心如汤煎,度日如年,终于在大年三十的夜里,悄悄离开好心的邻居李大叔家,踏雪而去,从此不知所终。”
众媳妇唏嘘不已,孩子们泪水涟涟,呜咽声一片。半晌,许紫英叹道:“唉,可怜!可惜了!”
阿震哽咽道:“七婶,你说什么可怜,又是什么可惜了?”
许紫英道:“可怜那家人的遭遇太凄惨,可惜我生不逢时,不然非帮他们报仇雪恨不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乃是武者本分,对么?”
孩子们齐道:“正是。”
许紫英道:“那么,从今天起,你们更要多下苦功练好武艺,有朝一日,扶危济困,锄强扶弱,终能大显身手。”说着,忽然咦了一声,道:“公爹,你这故事从何得知,何以这般活灵活现?莫非你……你就是……”
黎幼虹一直端坐倾听,这时微微点头,说道:“算你机灵,那个踏雪而去的小弟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众人一愣。只见梅敬安缓缓点头,道:“嗯,我当年发誓要找回母亲和哥哥,一日寻找不到,绝不返家。”长长叹气,接着道:“一晃都快一甲子啦,我每天做梦都想回归饶州故里,可是……我拿什么去告慰先父?有何脸面去见长眠地下的小妹子?唉!我是个不孝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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