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战

    父亲又在发呆了。     看着凤凰精魄发呆。     自从打退天兵之后，他比以前更爱发呆了，原来还会对着凤凰精魄说上几句话的，可是现在却是什么都不说了。也许他对凤凰精魄抱着的希望太大了，所以失望也就越大。     自从娘亲的残像在战场上显形之后，父亲就一直以为凤凰精魄是有意识的，原本对着凤凰精魄自说自话已是悲哀了，现在却是抱着欣喜若狂的心态去说话的，却一直得不到回应，付出的真心一旦得不到回应，只会让自己的心更伤罢了。     他不再对凤凰精魄说话了，只是在发呆，呆涩的模样看得让人心疼。每当我走进的时候，他总是看着凤凰精魄问我：“妖儿，你娘亲明明就还活着呀，她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了呢？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是我害死了她的……”     我总是无言以对，我可以说服一个顽固的人接受我无理的要求，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伤心的人，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说重了，怕他伤心；说轻了，他也还是一样伤心。     对于命运这类东西，我想我还是去问冰逸的好，可是就连冰逸也是三缄其口，说还不到时候让我知道。     然而，这个时刻还是到来了。     这一次，珞瑜族一战大败，三重天差点失守——这一切不能不说是父亲的过错，整个魔界没有人有资格出面训斥他，但还是有忠心的人会想尽办法让魔主恢复正常，而去请出虚境的红莲，请她出来说服父亲的。     这一日，红莲来了。     她白衣连袂飞舞，一如以往的飘逸轻灵，美得妖艳也美得纯真。只是一入门，她和以往一样，率直地拍了父亲一巴掌。     像他们这样的高手，一巴掌拍下去，只是不痛不痒。父亲懒散地瞄了红莲一眼，挪了挪屁股，好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意思是不想理你。     红莲无奈地对站在角落的我和冰逸一耸肩，似乎是说她也没办法了。以往，她是有些办法的，但那只是对还存在理智的父亲而言，是有办法的。可是红莲两次出师，父亲却是不理不睬的，无论是多高明的说客，面对一个不愿和自己说话的人，也是难以马到成功的。     红莲的眼光，落入了悬飞在父亲面前的凤凰精魄上。     她陪着父亲一直看着，静静地看着，拥有无限风情的灵动眼眸中不知又在思量着什么了。     我看了一眼冰逸，他笑着拍拍我的手，轻声道：“稍安勿躁。”     于是我就听话地等着，等着长辈们的沉默被打断。     这个凤凰精魄，是一个棘手的东西，若不早点解决它，魔界将要面临的就是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我等着这个契机。     “去一趟幽冥地府吧。”许久，沉默被打破，是红莲在说话。她轻声道：“世间万物生命的起源是源于幽冥地府，世间的重生之法虽多，但我们若找不到让凤凰精魄重生的办法，幽冥地府必定是有的。”     我怔住了，我以为红莲会来劝服父亲收敛心神，将全心投入攻打天界的大业之中，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是放纵父亲。     父亲听了她的话，终于回了神。他有些迟缓地看向红莲，有些期冀地问道：“真的吗？”     红莲摇摇头，道：“我不晓得，幽冥地府处于三界之外，他们的本职工作是回收凡物死去的灵魂，掌管着万物的轮回。而仙魔却是立于幽冥之外的，魂魄散了就不知归属了。我们总是自傲着自称跳脱轮回，不受生老病死之苦，可若说凡人的生老病死是一个轮回，他们死后会回归幽冥，那我们呢？我们的归处又是哪儿？”     父亲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没有人会想过这个问题。”     红莲道：“可是现在问题摆出来了，却没有人知道像我们这种天生的灵物的来源于何处，死后又归属何处。”     父亲陷入了沉思。     红莲道：“凤凰是远古神脉，若是我们能弄明白他们的生死奥秘，灵魂的来处与归属，那么我们就可以找到让凤姬复活的方法了。”     父亲深思了一刻，才沉吟着开口：“我立即动身去幽冥。”     红莲摁住了他欲动的身，道：“但是在去之前，你必须要先明白两件事。”     父亲撅着嘴赌气道：“我等不及。”     红莲怒了：“亏你还是个领兵打仗的，怎么就不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你连幽冥的底细都没探清楚，就这么急冲冲地去了，就一定能让凤姬复活吗？我可记得你办事是最注重效率和结果的了，你就这么鲁莽地前去，要是幽冥真的有法子让凤姬复活，而你却惹得他们不高兴了，那你还让凤姬怎么活过来？”     父亲乖了。     红莲见父亲乖下来了，语气也缓了些，她道：“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千万年来，神魔不敢入侵的幽冥的底细弄明白。”     父亲“嗯”了一声。     红莲张了张口，却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她忧心忡忡地看了父亲一眼，声音低了下去：“凤姬生前是天界的火神战将，你要好好想想，在她复活之后，你该如何处置她……”     父亲僵住了。     大殿又重新恢复了死寂。     火神，魔界的大敌，千万年来，死在他们手中的魔族数以亿计，这一份血海深仇是无人能忘记的。父亲，他该怎么做才好呢？要娘亲，还是要魔界？以前我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他偶尔还会取笑我，为了焱而将魔界弃之不顾，如今相同的问题摆到他的面前了，他该如何抉择呢？     我静静地望着他，只见他沉默地垂着头，让我无法看清他的挣扎。     许久，才听到父亲轻轻的声音：“我在魔界已经快有八百年的时光了，魔界的一切都已经融入了我的骨血之中。纵使一开始我并不属于魔界，可毕竟都八百年了，再怎么不喜欢，也变得爱上了这个世界吧……我也想做回以前那个完美的魔主，无论做什么指令都不会错过，可是我已经做不到了。我想做回那个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魔主，可事实上，我的心背叛了我的行为，我的行为已经不足以再担当魔主这个重任了。”     这不是我喜欢听到的话，可是却好像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一样，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红莲轻声道：“你真的做好决定了？”     父亲点点头：“嗯。”     红莲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关键时刻。”     父亲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不得不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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