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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狱苑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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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守住季节的风口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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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这次写作任务,已是1997年初冬。

    南疆的冬天比北疆来得迟缓,而且没有一种冰寒料峭瞬间即至的感觉。塔里木河与叶尔羌河抑扬顿挫的交响,大漠上挺拔的白桦林在寒秋中不屈不挠的歌吟,一点一滴告诉你,西域的冬季已经降临。

    汽车迎着冷峭的寒风疾驰,向西、向北,沿着“死亡之海”的大漠边缘,向着南疆腹地,隆隆驶去。寒风刺骨,透过灰蒙蒙的车窗,可以隐约望见远处山峰上闪耀着白皑皑的雪光。车道两侧是大片大片肥沃松软的黑土地,人们正在抢拾棉花,这里那里,到处是一座座雪山似的棉堆。劳动者用辛勤的汗水赢得了大地母亲的丰硕回报。

    汽车经过一个热闹非凡的“巴扎(集市)”,驶进—条尘土飞扬的土路,面前隐约可见一座长长的土黄色高墙围筑成的城堡。高墙两端矗立着高高的炮楼似的了望塔,那是武警战士警戒的岗楼,无言地传送出一股与世隔绝的威严。这也难怪当地人说,“死亡之海”边缘的监狱全是“三到头”的地方。的确,公路到头,渠道到头,电线杆到头,便是监狱所在地。

    我的采访对象名叫B,山东青岛人,1984年秋入狱改造。当监狱吕指导员知道我的来意后,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B正驾着“小四轮”在棉花场搬运棉包,午饭时才能回来。吕指导员是我老乡,彼此较熟,敬烟让座,我俩在会议室闲聊起来。

    “B真是苦命人福气大,不但有一个关心他照顾他的家,重要的是有一位姑娘爱着,拼尽全力在背后支撑着他。”吕指导员首先打开话题,“当他判刑死缓时,他俩已相爱两年,但一般地说,在这份上也早已吹了,但她一月几封信鼓励他,关心他,激励他改造自新,早日回家团聚……”

    “你能具体谈谈吗?”我急忙掏出了纸和笔。

    “那我告诉你,1986年8月,按政策特许,华芳由双方父母陪同毅然来到这里,在租赁的一间平房里举办了简单的婚礼。以后,每三年到监狱探望一次丈夫……”

    我为捕捉到这样奇特的素材振奋不已,心里也油然升起对一位崇高女性的敬仰之情!我迫不急待地要求指导员:“我想立即采访B”。

    他,1.74米的个儿,端坐在我们面前。我立即被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所吸引,黝黑的脸宠再配上魁梧的身材,给人一种精神焕发的感觉。

    “B,因流氓罪判刑死缓,余刑一年一个月……”,B喊了“报告”进来后,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绍。()指导员转告了我的采访意图,希望重点谈谈与华芳的事。他沉默了,朝我打量了片刻,提出要求:回监舍取一件东西,并说“你一看就会明白”。我同意了。十分钟后,他回到接见室,交给我一大叠装订整齐的信件。我顺手一翻,全是华芳12年间寄给B的信。我粗略估计,约250封信。

    约B的同意,我翻开了第一页:

    亲爱的B:您好!

    见字如面,祝你身体健康,精神愉快,一切顺利。

    时间象流水一样,转眼我们分离半年多了,虽说仅有半年,但对我来说是多么漫长……当我最想念你的时候,只能一个人回家拿出我们的照片哭上一回,回想过去。每当我回想起过去多么幸福和美好,也是愉快的。我不能直接与你见面,只能让这封信把我的心理话削(捎)给你。B,我冷静地想过,如果我到海边去,到朋友中去寻找所为(谓)爱情,是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我日夜思念的B,真正的爱情对我来说只有一次。我求你相信我,你的爱友会替你孝敬父母的,望珍惜多年的感情,请相信我吧!

    著名作家柳青有句名言:人生道路虽然漫长,但要紧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翻开B的履历表,我恍惚看见一个有志青年的人生轨迹:出事前的他应该说大有作为,有一个温馨沐人的家,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有一位相敬如宾的恋人。在此,我不妨撷取两组分镜头:

    镜头之一:1976年10月的一天,班上正举行班会,全票通过B当选班长。已连续两年当选班长的他镇定自若地站起来,径直走到讲台前,向全班同学发表“就职演说”。教室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镜头之二:1977年9月,胸挂大红花的B遵照党的号召上山下乡。他在农村一呆就是两年。1979年回城,分到工厂工作。1980年12月,工作刚满一年的B从厂长手中接过一张鲜红的奖状:荣获1980年度青工技术能手奖。在土产公司上班的华芳专程赶到,她要向最亲爱的人道第一声祝贺。

    1983年6月,华芳与B在双方父母授意下商定于7月1日举行婚礼。但谁能料到呢?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1日下午5点钟,刚下班回家的B正坐在客厅里,品着浓茶浏览当天的报纸。突然,邻居好友杨成脸上挂着血污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说:“我们的兄弟让‘鲸鱼’的人打了,还诈了我们三万块钱,快去报仇!”B沉默了一会,对杨说:“就我们两人!”这时,外院里众多邻居好友正高声催促:“B,还磨合什么,快走呀,去打它个落花流水!”于是,B和“朋友们”一窝蜂冲到了斗殴现场。一场规模空前的械斗升级了…….

    这就是震惊内外的“6·21”特大流氓案。当时,械斗双方共80多人参加拼杀,市区交通阻塞长达三个多小时,对社会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省、市高层领导立即批示,从重从严打击“6·21”特大案件。

    1984年秋,已在监狱服刑一年的B押上了隆隆西驰的专列。带铁栅的车窗前,挤着一张张年轻的脸,惶惑、绝望、麻木、悔恨……各式各样的表情开始定格。车厢里,有嚎叫、有哭泣,也有咒骂和叹息,唯独没有应当属于年轻人的欢歌和笑语。夜幕和车厢里微暗的灯光,融合成雾蒙蒙的一片,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却极力把脖颈瑟缩在衣领中的男子,整个身子缩成一团,不知是为了抵卸深秋的夜寒,还是为了避人注意。

    ……夜漫漫,路漫漫,追溯过去,不堪回首。为什么同在一个太阳下,同时出生在一个时代,同样有个金色的童年,同时来到人生的岔路口,千千万万个同龄人为祖国建功立业,而我却由一个革命家庭出身的青年沦为时代的罪人?——我们似乎听到了B的自白。

    对于绝大多数罪犯来说,昆仑山是个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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