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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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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天寒荆溪白石出(上)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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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君皓手中这条鞭子并不算一无是处,因为每一鞭子下去时,尖利的倒刺都会带来鲜明而彻骨的疼痛——一遍一遍提醒林世卿,他还活着。

    其实她想做的、能做的都做到了,虽然和之前设想的有所出入,但天下一统的梦想孟惊羽已经帮她实现了,这个时候她原本就该功成身退,即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咽气也该死而无憾……可当第一次疼痛袭来时,她却忽然很想——

    活下去。

    圈禁时,她无数次在脑中描摹过和那个人再次重逢时的模样——他攻占绍州后,打开紧闭已久的相府大门,刀兵相斫,拨开层层禁卫,伴随着屋外投进来的第一缕阳光,像那时站在洛城月老庙旁那棵新芽方生的老柳树下一样,歪着头,挑眉冲着她笑,又暖又灼人,或许还会说一句:

    “世卿,我来了。”

    更或许,他还是会得意地说那句:

    “我早说了,你逃不掉。”

    这段时日,寒毒作几次,不过因为服药及时都挨过去了,可与此同时,她也明显感觉到,寒毒作的频率愈频繁,白日也常常犯困,精气神已然大不如前,就算许君皓不抓她来,她也不知道这副逐渐被寒毒蚕食的病躯究竟还能支撑多久。

    可无论如何,她现在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想法——

    她还没有见到孟惊羽,不能死。

    活下去。

    “活下去”这三个字仿佛给他注入了无穷大的勇气,脑中那一点摇摇欲坠的清明长明灯似的,火烛巍巍地打着颤,却始终不肯熄灭。

    林世卿原本就被许君皓那一盆冰水浇了个透,此刻衣服被鞭子上的钩刺划拉得七七八八,身体里余下不多的暖意也随着衣服的破洞和伤口加流走,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忽视的仿佛连五脏六腑都即将冻结上的寒冷。

    落鞭的间隙,林世卿撑着脑中那一点凝而未散的清明抠着字眼想道:就算死,她大概也是死在与她相斗十余年的寒毒上,而不是死在许君皓的鞭子下。

    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这是她在十几年前就知道的事,她以为事到临头,她可以平静地接受,但她从未想过,事到临头,她竟然会如此刻一般觉得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因为知道自己时间有限,所以她并没有打算和这个人世建立起来什么深沉的牵扯,可世事难料,意外一个接着一个。

    起初是子恪,然后是四个剑侍,再后是孟惊羽,而今又多了一个常笑。

    这已经不是牵扯,而是牵绊了——如果只是牵扯,她还可以狠一狠心一剑了断,但牵绊不行,抽刀断水……哪里是说断就断的呢?

    她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现在,不能死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还有想做的事,还有想见的人。

    “为什么……是十五年?”

    林世卿声音喑哑,音节破碎,可在安静的地牢里听来却异常清晰。

    许君皓手上一顿:“很好奇?”

    “为……什么……恨我?”

    许君皓伸指摸了摸倒刺,两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晕开一小片艳色:“真想知道?”

    “我……中毒……快死……”

    许君皓明显不信:“什么毒?谁下的?什么时候中毒的?”

    “寒毒……一个女人……十几年前……”

    许君皓一蹙眉:“说清楚点。”

    “嗓子……冷……”

    “真麻烦,”许君皓低咒一声,“要是敢骗我——”他抻了抻手中的鞭子。

    话落,便向外走去。

    见他离开,林世卿不由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林世卿身体虽已至极限,脑袋却从没转得如方才那样快过——一方面,许君皓恨她,想要折磨她,因而不想让她死;另一方面,许君皓报复她,想要她知道原因,却又不想轻易告诉她,

    换言之,只要示敌以弱,表示出对原因适当的探究,并让许君皓知道她的身体状况,知道她承受不住许君皓这个程度的私刑,知道她命不久矣,甚至命在旦夕……

    那么她这一时三刻之内,便不虞有性命之危。

    果然,她赌对了。

    精神一放松,身体也就跟着支撑不住,很快,林世卿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

    堰城,昭武少将军府。

    “什么?!公子不见了?!”

    一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道:“听说是相府生了爆炸,虽然……虽然可能是找到了……那个,但是陛下和封相说,林相爷肯定没有死,只是失踪,传回来的就是这样了……”

    月汐

    坐在椅子上,指端死死扣在把手上,浑身的血一半岩浆一半冰川,一颗心在胸口里无序地乱蹦,想喝口茶压一压,手却套在茶碗上滑了三次也没握住,半晌,声气不稳地问:“你再仔细说说,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消息?”

    “少夫人,奴婢也是听前院刚刚回来的人说的,听说之前那个林相爷曾经对您有恩,才说给您听……陛下和封相都派人四处找着呢!您、您先别担心……”

    少将军和少夫人都是温厚的人,不仅不曾苛待下人,连下人心绪不佳时都常常宽慰,赏银份例只多不少,是再好也没有了的主人家。府中上至婆子管家,下至粗使仆役,无一不是打心眼里觉得他们将军夫人最是相配不过,更别提满心满眼的敬重爱戴。

    今日本是绍州军报传回的时候,侍候月汐这小丫头原名叫二丫,入府后受了不少人笑话,月汐心软,便调来做了贴身丫头,又赐了名,唤作音书。音书年纪不大,却十分鬼灵鬼精,私下打听到少夫人和那传说中的林相爷颇有些渊源,便自告奋勇地跑去前院偷听,本想着少夫人一直期盼着楚军攻下绍州的这份军报,自己能说给少夫人听,也能哄人开开心,孰料这绍州攻是攻下了,那位林相爷却生死不知。

    小丫头路上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没敢隐瞒,全都如实回禀上去了,可万万未曾料到平日娴静端丽的少夫人会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

    “啊——少夫人您、您别哭啊!”音书不过十几岁,生嫩的年纪,一见夫人哭了,又是害怕又是自责,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磕头连着掌嘴,哭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都是奴婢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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