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周边,是严格以京兆府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内没有高于京兆府的建筑,所以站在京兆府最高处檐角螭吻上时,周边大小建筑一览无余,有一览众山小之感。
而若是越过京兆府,走到城东的靖善坊,就要站一个不高不低,最好是站在徐记客栈的三楼第七间客房,推开窗向外看,可见朱雀大道东西延展,探出头去,向右能望见朱雀门,向左能看到永宁门,中间毫无阻隔,若逢雨天,青石大道上水声滴答,整座长安城都在雨幕中沉睡。
魏远书收回心思,向下瞧着城门处的往来客商。他本不愿上望楼,又看不到什么有趣风景,可惜今日城门口的人比昨日多了一倍,拥挤人群中的汗味,客商骡马的臭味交织在一起,熏的魏远书脑袋疼。
木制望楼高逾数十丈,风一大就不免让人有些担心,但其实站在高处,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摇摇欲坠,反倒比下边都令人踏实,魏远书看着人潮拥挤,都不敢想象自己在当中会被挤成什么样子。
他突然觉得有些口渴,高耸望楼上只他一人,他也懒得做样子,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寻思着昨晚道德观里的事情。
黄叶早上已经让陆随带过“信”,那个瞧着老实巴交的陆掌柜的,今早特意来城门口转了一周,在望楼下轻轻刻下了一个“金”字。
上望楼前,魏远书挥手抹去那个字,没有从城楼上的云梯登望楼,而是纵身跃起数丈,重复数次,翻身进了这本该是陆天隼站着的地方。
这种在长安城中肆无忌惮使用轻功的机会可不多。
魏远书低头看着被守城兵卒强行隔开的道路,细细数着自己认识的商家旗帜。本朝对商贾少了礼数的诸多限制,但多了一部面面俱到的《商事律》,律法严苛并未阻碍商贾繁荣,反倒起了不小的促进作用,太宗时有个唐州商人,凭借商事律,生生扳倒了山南东道节度使,那一年南北行商的税收让户部盆满钵满。
天下商道无数,归纳而言也是四个关节:长安、金陵、黔州、越州。从这四处延展来开的脉络,共同组建成了户部的商道图。不过魏远书知道,那副图上有些东西不准确,比如现在正在入城的那一支二十余人的商队,在商道图和户部的上的挂号是“果蔬”,但其实做的是豢养流匪,劫掠客商的生意。
而车马上的也不是什么果蔬,而是火药。
魏远书满意地看着那队车马走进长安,又开始追寻下一个目标。其实他的职责并不是保护这些东西入城,但他实在无聊的很,只好借此打发时间。
目光游离中,魏远书看见城外停下一辆黑蓬马车,马夫从马车上搀扶一个手持念珠的老者。并非是高僧方丈,而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穿一身布衣,颤颤巍巍地走下来,吃力地抬头看了一眼长安城。
魏远书心中好奇,那拉车的马并非什么良马,马夫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那老者却有些莫名眼熟。但离得太远,他瞧不见长相。
那老者朝马夫吩咐几句,马夫便上了马车,驾车远去,只留下这老者一个人费力地朝城门口的拥挤人潮中走来。
魏远书一时有些担心他会被车水马龙吞噬。
他低头看一眼望楼下的情况,深吸一口气,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不远处一家店铺屋顶上,然后顺路买了一碗凉茶。
走到东门时,魏远书已经看见了那个手持念珠的老人,城下人潮拥挤,但这手持念珠的老人偏偏如鱼入海,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一边从人流中脱身出来,身上布衣干干净净,没沾半点脏,像只老泥鳅。只是他走着走着,发觉眼前多了一个黑衣身影。
魏远书站在他前进的路上,笑着道:“王老先生,你来长安也不打声招呼,这样显得我们多失礼。”
那老者眉头紧锁,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眼前这人是谁,“喔,魏捕快,我这也是事出有因,还请巡捕司不要介意。”
魏远书笑得颇为灿烂,“巡捕司哪里会介意,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还请说个理由,否则我不好和老时交代。”
那老者也笑的慈祥,“在下听闻长安城盛况,实在心中向往难耐,没来得及和巡捕司知会一声,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这老者讲话诚恳,语气和蔼,加上那副苍老面容,简直容不得人怀疑。
可他语气越是如此,魏远书的手就里剑柄越近,等到他那两声对不起说出来,这个年轻捕快的右脚已然后撤半步。
这是诡道剑的拔剑式。
魏远书依旧笑着道:“王老先生有一句说错了。”
那老者好奇道:“哪一句?”
魏远书笑着道:“不是和巡捕司知会一声,是和时若闻知会一声。”
那老者于是摇摇头,“魏捕快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你看,时捕头身为巡捕司知事捕头,位再高权再重,也是巡捕司的人,我说句和巡捕司知会一声不过分啊。你们这些年轻人,讲话就是没个分寸,我当年初涉江湖,别说和前辈说话,就是放个屁个得掂量掂量场合,你说不是。唉,要我说啊,年轻就该多磨练磨练,要不然成什么样子嘛。”
这老者絮絮叨叨说一大通,魏远书一幅虚心接受的样子,这一老一少和气融融,实在令人羡慕。可惜身处其间的魏远书没半点温暖,反倒觉得后背冷汗直冒,心中有些后悔方才没有警觉一些,看到有人手持念珠就该当即反应过来,是这当死不死的老头子。
可城内的青龙寺是中原有名的佛寺,年年香客多如牛毛,这让他怎么想得到。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化作魏远书一声长叹,“王老先生教训的实在再对不过,在下只恨晚生七十年,不能与王老先生一通闯荡江湖,实在是生平最大的憾事,可叹我只能见到英雄迟暮,见不到您当初的英姿,唉,若是王老先生不日逝去,我又该如何缅怀您的言行。依晚辈看,不如您移驾巡捕司,我好虚心求教,也让司里的弟兄们都听听,尤其是老时,他可想你想的紧,天天念叨你。”
提起时若闻,这老者语气有些不自然了,“时捕头我也想念的紧呢,可惜我有要事,还是日后再见吧。”说着,抬腿就要走。
魏远书侧身拦住他,笑着道:“王大人这话又有一句错了。”
那老者手中念珠转的有些快了,“是吗?哪里错了,还请魏捕快说说。”
魏远书笑的十分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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