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马回望,所见的每一缕炊烟和砖瓦之上,霜雪尽红。
通化坊是长安城中较为繁华之处,朝中大臣多居住于此,一来临近京兆府,二来方便入紫禁城中,故而此处也常被长安百姓戏称为“禽鸟笼”,不过本朝并不多用那绣有各式禽兽的官服补子,文武百官也往往只立了大功或是得了恩宠,才得赐一件绣有锦鸡或是云雁之类的绣袍,虽说针织绣艺不如明月阁的精巧,但那一份圣恩确是实打实的。如此一来,倒也不知这禽鸟二字,是褒是贬。
这偌大笼中,建筑居所不同别处,走的是一个精巧的路子。长安城寸土寸金,通化坊更不必多说,故而此处建筑多要费些不情不愿的功夫,才能配的上官员老爷们的身份,诸如回廊隐掩,假岩绿植,要把府邸每一寸地界用的恰到好处,才配得上一个“官”字,否则和那些整日庸庸碌碌的布衣躬耕之辈,有何差别?
近些年来,将这一原则贯彻的最为彻底的,莫过于这位户部侍郎温落亭。自江南升上来的官员家底殷实,这是共识,然温侍郎温大人,算的上其中的佼佼者:他以重金请来一班江南工匠,又以骡马自南向北运送原料,精细到每一方泥土都是江南风味,甚至专门寻了这处有地下活水的宅子,软硬手段使尽,最后以一个不轻不重的邓州刺史换了下来,也算一桩风流雅事。这座宅子落成后,朝中官员年年的明前茶,少不得来这里转一转,当中园林回廊,尽得一个“藏”字,熟识的江南道官员称这里作还乡阁,也算名副其实。
温落亭此人,且不论政绩如何,官威是十分足的,称得上“盛气凌人”四个字,不过温大人平日并不喜欢招摇过市,倒是喜欢穿一身寻常锦缎,去街上体恤民情,家中三房侍妾两个丫鬟,都是这么体恤回来的。
而今日,温大人趁着不上朝的功夫,带个侍卫,便又上街寻花……哦不,私访去了。只是夏日炎炎,那些个小姑娘大闺女爱护颜色,自然不喜欢在街上乱走,故而温大人背着手威严地在通化坊间兜兜转转了几圈,也没有识相的来投怀送抱,哦不,是诉苦诉冤。
这半天下来,温落亭心中的火气倒是更旺了:怎的偌大一个通化坊,半个想要诉苦的美貌女子都没有?这让心怀百姓的温侍郎有些忿忿。他随意走进一户商铺,在铜镜前瞧着自己的样子,觉得自己除了眼睛有些小、身材有些矮外,又有哪里比不上那些个所谓翩翩公子?
他对镜自恋片刻,施施然走出店铺,全然没听到店家一句臭骂。他那侍卫倒是听得清楚,却也懒得说什么,反倒觉得说的轻了。
继续在街上游荡的温大人,双目不时扫视身周路人,两只小眼睛里射出锐利光芒,只可惜路人不识货,只当这位衣着不俗的爷犯了斜眼病,只可惜,瞧起来才五十吧?
瞧这话说的,温大人三十七岁。
只是走着走着,温大人就不免感慨一声,他那三房侍妾果真眼光了得,能认出他是大富大贵之人,其他人的眼光和福气就差的多了,竟不知当朝三品大员就在身旁,一时间令温落亭生出世人皆愚之感,顿觉举世皆浊,实在污了他这等青莲。
又想到自己本在淮南道做那舒适的官,偏偏被那些小人甩到这长安来,美其名曰能者多劳,殊不知长安这等地方,天子脚下,什么动作都得小心。想到此处,心中不免郁结。
温大人一边想,一边生气,一边低着头闷闷地走着,活像个霜打了的矮冬瓜成精。走着走着,这矮冬瓜哐当一声,被撞地退后几步,只觉自己好似撞上一堵墙,脑袋都有些疼。
抬头看,一个穿着巡捕司官服的捕头,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木匣子,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头微微低着,看不见眼神。
那侍卫暗叫一声不妙,急急向前搀着温落亭,惶恐道:“老爷,您没事吧?”
温落亭自然没事,他又不是被撞的那个,只是这大胆捕头,不过小小从四品,敢拦温侍郎的路,自然既不合理、也不合规矩,但那捕头既不抱歉,也不惶恐,连个头都不抬,这可惹到了温大人。
温落亭一把推开侍卫,挽起袖子,看架势是要和时若闻讲讲理,只是他还没走两步,眼睛瞄了瞄,似乎时若闻是要高过他的,再横着看,也比他壮实一点,怀里那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万一巡捕司的天工楼又做出些奇怪兵器,他这冬瓜,哦不,金贵身躯岂不是要受损?
只是那捕头低着脑袋,仿佛是在害怕什么,身子有些细微的颤抖。
“害怕?”温落亭冷哼一声,“定是被我的官威折服,哼,也算半个聪明人。”想到此处,温落亭冷笑一声,大步上前,脸颊两侧的肥肉轻轻抖动,开口道:“巡捕司的人,拦在这里做什么?皇上大寿的日子就要到了,你就这么当差的吗?”
没有回答。
温落亭一只手叉着粗腰,一只手指着那捕快,只是他个子矮,手要抬高些才能指到。他倒是也不觉得滑稽,趾高气扬道:“你,叫什么,哪个衙门?”
侍卫在一旁瞧着温落亭摆谱,实在有些后悔当初签了契,否则也不至于丢这个人,周边大街上路过的,指指点点,这位大人也不觉得脊梁骨疼。
那捕快依旧没有回答,垂着眼帘,瞧不出神色。
温落亭指着那捕快的鼻子,仰着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句“有眼不识泰山”,心底怒气渐起,脸上却笑意渐起,乐呵呵道:“很不错啊,你这个小捕头,但是你要知道啊,本官身为六部侍郎,是有监察之权的。唉,本朝律法严明,要多谢你们巡捕司。不过,居功自傲可就不行了,要知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君,长安贵为国都,可不是你摆架子的地方。玩忽职守,这个罪名你担得起么?”
讲到这里,连温落亭自己都生气了,这等没眼色的人巡捕司都要,真是大逆不道,江湖就是江湖,一帮匪类,不识大体,不尊礼道。当即大步向前,大声道:“玩忽职守,信不信我参你一本,到时候罚俸事小,我让巡捕司风评议事顶上个不忠的名头,你那些江湖伙伴,可就没好果子吃!”
说罢,却不敢扇这捕头耳光,只用力拍那木匣。好在他那冬瓜脑袋里除了蝇营狗苟外,倒也有二两识时务。温落亭一掌拍在那木匣上,旋即背过手去,小眼睛里怒气十足。只是侍卫站在他身后,却瞧见他揉了揉掌心,似乎把自己打疼了。
木匣哐当一声响,抱着木匣的人依旧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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