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令

    外头还下着小雨。她没有打伞，一头长发和一身黑衣却是干爽而飘逸。她身形窈窕，双眼却无神空洞，像是一副空洞的躯壳。

    白监兵认得那张脸。那是桑葚。

    只是那么短短的一个照面，黎明的光就穿透了乌云，打在这条静谧的小道上。那强烈的光线是如此明亮，一瞬间就将藏在角落里的阴暗都驱散。桑葚，也随之不见了。

    榕树下已是空无一人。白监兵却很确定，他刚刚看见的人就是桑葚。

    “天亮了。”厉寒看了眼窗外的光线，又难得赏了白监兵一眼。“比我预期的要好。”他捡起球站起身，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条抹布丢给了白监兵：“打扫干净，明晚再来。”

    白监兵忽然有种想法。莫饱饱身上那种时不时冒出来的高冷范，是不是就是从她这个三哥身上继承来的？那种凉到骨子里的寒意，让他在这个闷热的篮球室里居然感觉到阴冷。

    打扫过战场，白监兵准备到警局上班，路上却接到林松的电话。

    电话里，林松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说起话来欲言又止。白监兵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留在学校等林松。

    “白警官。”林松看起来很是疲惫，两个眼睛下面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但是精神却很好。

    “怎么了？”白监兵觉得他的状态很奇怪，并不像是受了多大刺激的样子，可是那吞吞吐吐的模样却和他之前的气质截然相反。

    “我……”林松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犹豫了十秒钟，他终于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对白监兵说：“我好像看见桑葚了。”

    白监兵心脏漏了一拍。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松，让林松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我知道我说的事情很荒谬，也知道桑葚去世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可是我昨天真的见到她了。她……”

    “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林松想了想，说：“昨天晚上我在画室里画画，走得很迟。等我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指了指室内篮球室的方向。“大概就在那附近。因为下了暴雨，校园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她站在那里很是显眼，所以我就多看了一眼。”

    见白监兵沉默，林松有些着急：“我没有撒谎。我很确定，我看见的就是桑葚。她穿的那件衣服，是我陪她一起去买的。当时因为太短，我还和她吵了一架。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他的眼睛有些红，汪在里面的清泉像是随时都会溢出来。白监兵拍了拍少年的背，安抚道：“不用着急，我并没有怀疑你撒谎。你带我去看见她的地方，我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林松将头别了过去，脖子依旧倔强的挺着，仰起头，用手臂覆盖着双眼，直到情绪稍稍平定，才深吸了一口气，和白监兵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不出白监兵的意料，林松看见桑葚的地方，就在那可榕树下面。

    “你说，你看见桑葚的时候，外面正在下着雨？”

    “是的。”

    “那么桑葚她，打伞了吗？”

    林松开始只是惊讶的看了白监兵一眼，随即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他摇了摇头：“不，她没有打伞。”

    “她没有打伞，也没有淋湿，是不是？”

    林松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白警官，桑葚是不是……回来找我了？”

    白监兵不知道该如何向林松解释他所看到的异像，只好沉默。

    “我知道，是我不好。”林松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宣泄着内心无法释放的悔意。“我当时以为陈诗诗是桑葚故意推下楼去的。事情发生后，我就一直没有理过桑葚。是我让她伤心了……如果我知道她会这样，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这样对她！”

    “林松，这不怪你。”白监兵看着痛苦的少年，心中有一丝不忍。林松果然一直以为林诗诗是桑葚杀的。少年抑郁而敏感，接触到这样复杂的事情，难免要承受超出常人的压力。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劝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桑葚走到这一步，和她自己有极大的关系。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你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责任也没有能力去承担这个责任。”

    “不。你不了解桑葚。”林松摇着头。“她看起来很外向，可是内心却很压抑。是我没能帮助她，才让她走上了那样的路。”

    白监兵离开前嘱咐林松，让他对看见桑葚这件事守口如瓶。毕竟，见鬼这种事，就是告诉了别人，别人也只会拿你当疯子。

    桑葚已死。白监兵可以确定，榕树下站着的就是桑葚的魂魄。可是林松是个凡人，他为什么也会看到桑葚的魂魄？而且莫饱饱说过，天谴令出现，魂魄就会被天谴将带走。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天，桑葚的魂魄依旧在人间徘徊。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白监兵不得不再次打电话给莫饱饱。

    “饱饱，你上次说，天谴令出现后，魂魄就会被天谴将带走。那还会不会存在魂魄滞留在凡间的情况？”

    莫饱饱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天谴令针对的人，死后魂魄是会被立刻带走的，不存在滞留人间的情况。”

    针对的人一定会被带走？那么没被带走的，就不会是天谴令针对的人？

    想到这里，白监兵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饱饱，天谴令与天谴都是同时出现的吗？”

    “不会。”莫饱饱回答很干脆，却让白监兵的心里一惊。“天谴令出现后，天谴会在一周后执行。在这期间，如果人类社会对实施对象进行了惩罚，天谴也会酌情调整。比如原本要立即死亡的人，如果被人间的法律判了死刑，就可以赦免。如果法律判决的不够偿还这人的罪，那就需要天谴来补充。所以说。天谴的执行存在一定的变数。”

    “就像你那日在h岛遇见山鬼。其实山鬼那时就是要去执行任务的。但是由于你们抓住了犯人，山鬼就要延迟天谴，继续观察。当然，h岛上的那位，死亡是远远不够的。剩下的事情，只有等他死后再算了。”

    天谴令出现，天谴会在一周后执行。那么那天晚上山鬼投出的那枚天谴令，就并不属于桑葚。

    那会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