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沼的天空,总比别处来得更阴郁一些。当残阳落去,黄昏降临,那些从泥沼中挺立出来稀疏乔木,便如鬼怪一般狰狞。
呱呱……
一只乌鸦站在枝头,好奇地向下张望着。因为,它还从来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人类。
树下,是一座高脚茅屋,很简陋,四面漏风,而此刻,这里站满了人。
十多名赤金城的铜卫围在床边,望着床,都是一脸的失望。
那里躺着一个人,一个中年人,不过更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
“死了?”
“死了。”
“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才追到,程疯子就这么死了?”
“就这么死了。”最后说话的人,明显是这群人中间的首领,他深吸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私闯天门,被大长老重伤,能撑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要紧的是,我们要把天门之匙带回去,这是城主下的死命令。开始找吧。”
茅屋很小,看上去藏不住任何东西,但十几个人搜了半天,偏偏一无所获。
“到底藏哪儿了?”
很多人的脸色开始发青,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如果拿不回那样东西,他们会遭遇怎样的惩处。
在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气氛越发的沉重。此时有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对了,程疯子的那个小徒弟么?怎么没在这儿?东西会不会让他带走了?”
“那个叫程成的小兔崽子?”带头的那人微微扬了扬眉,随即点头:“多半是了。程疯子刚死不久,那小子还不到十二岁,一个人跑不了多远,找!”
“是!”众铜卫一齐应声。
令出即行,片刻之后,茅屋便空无一人,只剩下那具尸体,幽暗中一片寂静。
枝头的乌鸦等待了一会儿,似乎是确认再没有活人,便呱呱聒叫了几声,飞下了枝头,落在了尸体的旁边。
在围着尸体转了两圈之后,它正想跳上去,忽然,却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扑拉拉振动翅膀,穿窗而出,飞上枝头。
几乎是同一时刻,褐影一晃,那个铜卫首领再度闪现在了茅屋门口。
他双眉微皱,面带怀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只鸟……那小子真的跑了?那么大点的孩子,也敢在黑沼里乱跑?没理由啊。”
回马枪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他呆立了片刻,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反身离去。
天边最后一抹红光隐去,黑沼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这时候,离茅屋十几丈远的一处水潭之中,突然波纹一漾,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那是一个男孩。
他扔掉叶管,用力喘了几口气之后,艰难地爬了出来。虽然此时的天气还不是十分寒冷,但是在水潭中藏了这么久,还是让他全身僵硬,瑟瑟发抖。
在黑暗之中,他踉跄着走回了茅屋,在床边坐了下来。表情木然,默默地看着师父的遗体,一声也不吭。但是他的十指,却在用力的抓捏着自己的衣角,微微地颤动着,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悲痛。
忽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是个老妇人:“先把衣裳换了吧,小心冻着。”
这声音来得突然,但男孩似乎并不吃惊,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只低着头说道:“蓝姥姥,你也来了?”
原来,这来人他是认识的。
“嗯。”
一点微弱的珠光在茅屋门口亮起,照见来人,是一位一身黑衣的清瘦妇人,身形佝偻,皱纹如壑,配着苍白如纸的面容,在黑暗的环境中显得甚是诡异。
“还好我一直跟着赤金城这帮小崽子,不然还找不到你们。这些小崽子修为不怎么样,跟踪找人还真是一把好手。”
蓝姥姥的话刚说完,男孩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略带抽泣的说道:
“现在你找到了,那又怎么样?我师父已经死了,他活着的时候就不肯跟你们鬼族合作,以后永远也不会跟你们合作了!”
稚嫩的声音在幽寂的黑沼中回荡,将那只乌鸦惊得远远飞去。
而蓝姥姥却没有接话,她看着男孩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同情的意味。
男孩的激动情绪,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全身一垮,重新坐到了地上,口中呜咽着说道:“我师父死了,你还赖在这儿干什么?难道你也想抢天门之匙?你们鬼族又用不了这东西。”
“当然不是。”蓝姥姥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要是靠抢就行,我家姑娘又何苦费那么大功夫劝你师父合作呢?直接动手就是,你师父的修为虽然还说得过去,不过在我家姑娘面前,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只是你师父的脾气,真是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
“不用说了。”男孩忽然收住了抽泣,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头:“你先出去。”
“嗯?”蓝姥姥微微一愕,显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先出去!”男孩没有看她,而是站起身,走到了一座木橱旁,停了一下,说道:“你不就是想抓我回去见你家鬼姬,逼我帮你们开天门么?那我先要换衣服。”
“换衣服……”
蓝姥姥叹了口气,虽然男孩说得有些难听,意思倒也没有太大出入。只不过,这男娃子换衣服还要避着自己这个老太婆?自家姑娘都没有这么多忌讳。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男孩让她出去的真正目的。
在脱下湿衣,换上了一套麻布短衣之后,男孩将屋中的东西收拢了一下打了包,随即,他竟然放了一把火,将整个茅屋点着了。
“你这是干什么?”蓝姥姥有些诧异,男孩师父的尸体还在里面,这一把火,岂不是连他的尸身也烧了?
男孩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眼前着烈焰熊熊的屋子,渐渐的垮塌,最终化为了灰烬。整个过程,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只是紧紧咬着牙。
而这时候,蓝姥姥才注意到,从刚才起,男孩的手里,就已经捧着一个小小的陶土罐。回想起放火之前,好像还在他师父的尸体上洒了什么东西,怪不得那尸体燃烧得这么猛。
“原来你真是想给你师父火葬,难道还怕我把他带回去炼魂么?”蓝姥姥满是沟壑的惨白脸上,泛起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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