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那宝贝丫头又跑哪儿去了?看看,都是你给惯的,从观里回来后,天天不着家,我这个老人家想见她一面都难。”朱幻正在房间喝茶的时候,朱老太爷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原来,刚才刘妈去叫丁当吃饭,发现她又没在房里。
“爹,一大早的,您发什么脾气呀,丁当她有事出去了。”说这话时,朱幻依旧低头抿着茶,一副若无其事,悠悠哉哉的样子。自从丁当从观里回来以后,每日清晨都会去附近的坟地超度亡魂,对此朱幻已经习以为常了,而老太爷却一无所知,虽然他知道丁当上山修道的事,但也是以为她只是单纯在那修身养性而已。
朱幻与我相处了很多年,深知其中的缘由,日出前的早晨,在坟地里最容易撞见从外面归来的亡魂了。这些亡魂多是心有牵绊,不愿离开人世,因此在夜里,他们会暂时离开自己的墓穴,以逃避阴差的抓捕——坟地向来是阴差重点巡查的地方,他们会带走那些主动找来的、已经想通了的、想要轮回再生的魂魄,还有那些新死之人的亡魂。阴差一般在天亮之前就会离开,而逃过抓捕的亡魂便会趁机回来,虽然他们勉强撑过了天亮后的弱光,却是没法承受任何强光的直接照射的,而自己的墓穴正是最好的避护所,所以阴差走了以后,他们都会回来避光的。捉鬼师们就是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这些可怜的、困顿的亡灵。
“你……你看看你,除了每天去那儿,还有什么事儿能让你上心。丁当她是个女孩子,你这个当父亲的不好好管教她,由着她整天野在外面,就不怕她在外面吃了亏?唉,我真是看着你们两个就来气,一个吊儿郎当,一个成天不着家,没一个省心的。”朱老太爷在椅子上坐好后,就开始对朱幻好一顿数落,“你说你吧,你那个薄命的媳妇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就只给你留下了这么一个丫头片子,你却为她守到现在,她有这么好吗,值得你每日这般风雨不改地去墓地看她。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她再好,不也是去了吗,可你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啊,总不能这样一直单着吧。这些年哪,我是好说歹说,想让你再娶一个,到头来嘴皮子都磨破了,你就是不听。我看你啊,这是诚心让咱们朱家断后……”
老太爷说到这里,朱幻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见他嬉笑着走到老太爷的近前,俏皮地说道:“爹,你嘴皮破了?我看看,我看看……”
“你看!又不正经了。你们两个鬼灵精,真不知道像谁。”朱老太爷推开朱幻佯装伸过来的手,怒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当年是谁调皮,说自己快要断气了,把我们骗回了家。”朱幻双臂抱于胸前,朝父亲挤眉弄眼地说道。
“你还敢说,子曰:‘父母在,不远游。’你读那么多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老太爷不服气地说。
“爹,您不要断章取义好不好,人家孔子说的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不是一直有给您写信嘛。”朱幻辩解道。
“你这个油嘴滑舌的臭小子,我是说不过你。”老太爷叹了口气道,“我看……这辈子啊,是指望不上你这个不孝子给我生个孙子了。”朱老太爷白了一眼朱幻接着说道,“丁当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天到咱家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槛儿了,我想……”
“爹,丁当还小,不着急,不着急。”朱幻见状,慌忙打断了老太爷的话。
“还不着急,她马上就十八了,你娘在这个年纪已经生下了你。”老太爷有些生气地说,“反正,不论怎样,今年她得给我招个上门女婿,我还等着抱曾孙呢。”
“那也得丁当同意才行。”朱幻在一旁嘟嘟囔囔着说。
“你……你看你有个当爹的样吗?丁当就差被你宠上天了,你们两个真是气死我了!”老太爷说着喘起粗气来。
“爷爷,是谁气着您了?”这时,一个俏皮、清脆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原来是丁当来了。只见,她正在门外探着脑袋,一副笑盈盈地模样。
“啊……是丁当啊!快到爷爷这儿来!”老太爷见是丁当,态度马上就转了,简直比翻书还快,只见他连忙推开了立在一旁的朱幻回道。
“这个老头儿,真是不坦率。”朱幻无奈在一旁坐了下来,心里暗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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