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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江山拱手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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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下雪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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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月方抬起头,天际仍是暗沉的灰色,中间有细细白点落下,看不真切,似夏日流光,转瞬即逝。转而望向地上,青石的地板缝隙里已铺上一层白,被泥土裹成了灰,但也依稀能看出雪的颜色。

    她才想起来,刚刚出门时迎面落入眼里的,应当就是雪花。

    “回娘娘……是下雪了!”

    扶桑怔怔然望向天空,三年前的十一月初五,她被夏侯临一剑穿心之时,正如此时一般,雪下得细细碎碎,稀稀落落,到后来她被扔进了乱葬岗,他着龙袍君临天下时,大雪就封住了整座靖安城。

    每回想到此事,心就格外地凉。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么?”

    “回娘娘,是!”

    “靖安城每年都会下雪么?”

    “靖安城在沧江以北,自然每年都会落雪!”

    靖宣地广,至西处有一山脉,山脉蜿蜒高耸,至高一座直冲云霄,半山以上常年积雪,靖宣人谓之天山。天山上有一水源,汩汩往下流成沧江,将靖宣一分为二。沧江以北气候渐冷,夏热冬寒,沧江以南四季如春,季节不甚分明。

    而时南正在沧江以南,常年艳阳高照,故扶桑这一问,让阿月以为,是她从未见过大雪,才有这般恍惚神情。

    “娘娘若是爱雪,等过些时候,雪再大一些,奴婢自会将雪送到娘娘宫里去,此刻风正冷着,娘娘还是先回屋歇着吧?”

    扶桑陷在往日的伤情里,然阿月这一席话,却将她拉了回来。当年她是夏侯临弃子,在混乱的宫里连面都不敢露,如今斯人皆在,她却已非当年。

    “我是要好好歇着……可我刚睡下不久,就被吵醒了……”眼光淡扫过院中几人,不怒而威道,“现在便想问一句,刚在此处喧哗的,是何人?”

    院中连上庄兰阿月,也就寥寥四人,一嬷嬷在侧角为花树剪枝,一嬷嬷在正中大道上执笤洒扫,庄兰与阿月言语相对时,她们也曾停下活计看热闹,可从头到尾皆未发一言。而今扶桑问起,两人皆俯身跪地不敢言语,庄兰亦跪在远处战战兢兢。

    还是阿月答了话:“娘娘……是奴婢想……”

    “你的声音我认得……”扶桑打断她,“不是你!”

    “……娘娘”阿月不知扶桑打的什么主意,一时也没了主意。

    扶桑却很不满:“你们是听不到我的问话,还是觉得我的问题,你们可以不答?”

    “娘娘恕罪,奴婢断无此意!”庄兰与另两人一齐道。

    “既无此意,为何一个问题,要让我反反复复问上几遍?”

    “……”底下再度无声。

    “既然都不回答,就全拖下去执宫杖吧!”

    扶桑说完,转身打算回屋,但这囫囵乱惩处的命令一出,底下几人都挨不住了。最先是剪枝那人道:“娘娘息怒……刚刚奴婢一直都在院中,亲眼见着庄兰姑娘在此喧哗,还请娘娘明鉴!”

    接着是洒扫那人道:“奴婢也见着了,确实是庄兰姑娘……”

    阿月还记着庄兰与她同在院中伺候的情谊,本不想将她交代出来,但这时要无端将那两位嬷嬷拖下水,她也是做不出的,遂也接道:“娘娘……奴婢也可以作证,喧哗的人确实是庄兰姐姐……”

    千夫所指,庄兰无可辩驳:“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还请娘娘饶过奴婢这一回!”

    这样求情的话扶桑听得太多,况且此事如何,扶桑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尚还在睡梦中时,就隐约听到阿月低声交代过一句:“劳烦一下各位姐姐,不知哪位姐姐有空,能帮我送一壶热水过来?”

    恍惚不知有没有人应,就又落入清浅纠缠的梦魇,再听着声音时,便是庄兰咄咄逼人带着尖刺的话。宫里的嫉恨来得莫名,她很能理解庄兰心里的不快,但同时,她亦听到阿月的回话,知道她不愿与庄兰生隙。

    可宫里的情谊,向来薄如轻纱,一捅即破。

    为阿月,也算为她自己,庄兰这样的人,她不能留。

    “既弄清是何人,便就此逐出惠安宫吧!”

    “娘娘……娘娘恕罪啊!”后面庄兰的声音凄厉。

    阿月亦求道:“求娘娘开恩,庄兰姐姐向来机灵,今日只是不知娘娘在屋里歇息才犯下大错,求娘娘再给她一次机会!”

    然扶桑却已铁下心肠,对这些言语半字不回,只道:“阿月,你现在也还是戴罪之身!”

    阿月闻言,再求情的话就梗在了喉咙里。

    扶桑重回屋睡了,但因已睡过一段,此时比刚刚睡得还浅,屋里屋外发生的事情她听得分明。她那道命令下后,外面来人将庄兰拖下去,庄兰凄凄惨惨先是求她:“娘娘恕罪,求娘娘再给庄兰一次机会!”

    阿月提醒他:“庄兰姐姐,娘娘已回屋睡了,你若再喊,小心惹怒了娘娘,连这条命都保不住了!”

    庄兰遂不敢再大声,却也压低声道:“阿月,好阿月,你现在是娘娘身边的红人,我求你再去娘娘那儿给我说说情,可好?”

    阿月很为难:“庄兰姐姐,你也听到娘娘说的话了,我若再去多言,恐怕连我自己都搭进去。”

    然庄兰全不管她的处境,听她说不愿帮忙,当即破口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亏我以前待你那般好,若不是我,你现在指不定还在哪儿做最下等的宫女,哪里能有机会爬到主子身边?如今我落了难,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么?”

    扶桑听得眉头微蹙,好在很快,那声音便已远去,变得缥缈不清,如晦涩梦境一般。扶桑便全当听了戏,未再就此事纠缠下去。

    下雪日,天色很暗,扶桑躺过一段时间,隐隐感到暗沉暮色压了下来,心觉当是天黑了,她再睡下去,夜里该睡不着了。于是睁开眼,起身,屋里果然很黑,唯窗子里透进一框光亮。她掀开被子,唤了句:“阿芙……”才想到阿芙已失踪一日有余,便又改了口:“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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