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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拾遗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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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夏虫语冰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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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太后身丧飞龙殿,楚太后血染凤凰台,青云阁三位天姝,唯有秦太后全身而退。

    为何?因为儿子。

    嫪毐祸国大乱没有危及她性命,秦国宗族的唾沫也没有把她淹死。

    当年那个小小的人擦去她的眼泪,说:“母亲莫哭,我来护你。”

    早被忘却的承诺在不经意中已经兑现,儿伤母至狠,却也护母至深。

    他必先是秦国的王,才能做她的儿,必先守国才能顾家,无国就无家。

    “生儿如鼠,莫如生儿如虎啊!”

    太后这声叹让赵迁很难堪。

    他被秦王羞辱不配为君,又被秦太后羞辱不配为子。

    为君为子害人害己,悔不该与她说亡国之悲丧家之哀。

    他不知该如何送客,只能忍着不悦听老阿姨追忆往事。

    青云阁主来觐见,与太后相视一笑,笑彼此原来都会老。

    两个老姊妹倚在廊外晒阳,闲话少年红颜,叙说飘零辗转。

    内室竹帘后,闺阁帷幕间,一双小姊妹还在憧憬着插翅上青天。

    她们趴在床沿看狐奴喂奶,小东西狠命咂着**,疼得狐奴咬唇嘤咛。

    庆都好奇地望狐奴白皙饱胀的胸脯,又低头看自己的一马平川,再转头——咦?还好,清河姐姐也是一块平板挂俩豌豆!

    清河在怔,魂回去年六月天,忆起与狐奴的初见。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未见先闻歌,声动满庭客,帘起窥得青杏尚小,帘落还眷灵狐归山。

    娇俏的小姑娘以一曲《鹿鸣》夺了季芳,与如今的孩子他娘全然两个模样。

    孩子来得太早,几乎要了狐奴的命,挣扎着活过来也憔悴得没了人形。

    小东西忽然大口吐奶,又吐又哭,她红着眼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迁闻声进来,他也头回当爹,不仅没哄住,反弄得孩子哇哇大哭。

    殷奴本在陪侍太后,听得婴儿哭闹,怕扰了太后心情就进来看看。

    她抱过孩子轻轻拍背,不多时,孩子打了几个嗝就安静地睡了。

    “吐奶是正常的,每次少喂点,一天多喂几次,喂完拍拍嗝。”

    初为人母,不懂倒也不妨,令殷奴惊诧的是,母亲竟这么小。

    “你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有了孩子?”

    狐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也不懂殷奴为什么悲伤。

    她越是懵懂,殷奴就越心痛,指着赵迁大骂禽兽。

    这个狐奴能懂,赵迁还没还嘴,她倒先骂了回来。

    “犯什么要辱我陛下?!”

    “他这般对你,你还替他说话?!”

    “他待我很好,不劳你费心!”

    “好?做下这等事,造孽呢!”

    “好不好自该我自己说了算!”

    “你怎么……怎么不知好歹?!”

    “我便不知好歹,又与你何干?!”

    殷奴气得语塞,没见过被糟蹋了还帮人吆喝的。

    她也犯不着跟没长全的井底蛙说天高地厚,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心头的肉。

    “旁人的事,我确实不该多嘴。娘只希望庆都,能长到懂事的年纪,嫁自己想嫁的人。”

    庆都懵懂地问:“要是一直不懂事,可以不嫁吗?”

    清河也问:“要是没有想嫁的人,可不可以不嫁?”

    庆都再问:“嫁人可以不生孩子吗?狐姐姐说是痛得要命呢。”

    清河还问:“为什么要嫁去伺候男人?可以娶男人伺候我吗?”

    殷奴没想到孩子们竟然会问这些问题,答案明显是不可以。

    这世道女人的命运握在男人手里,嫁与不嫁,都由不得自己。

    前殿,秦国君臣商讨国是,昨夜议了燃眉之急,今天论长久之计。

    兵钱粮三件大事,一个道理:开源节流,没法节流,只能开源。

    尉缭很自责:“连年征战,民生太苦。”

    秦王不,他觉得臣民为他献出所有都理所应当,多薅点羊毛又不会要命。

    作为领头羊,他立场十分坚定:“长痛不如短痛,一切都会值得。”

    缺钱只能加税赋,缺人只能多征兵。

    昌平君摊手:伐赵大兴兵,一户一丁已经征完。若要再加征,只能每户多抽丁。

    秦王就问:国中五丁之家有多少?四丁之家有多少?

    昌平君记得数字,但是“五丁抽二能有多少兵力”这种问题一时难以说清。

    这些数字不能简单算,家人战死不在可征之列,家人收奴也不能一概而论……

    他正待明算后再详禀,殿柱旁边伏案录述的官吏报得一堆数字。

    “扣除战死之家和已征之数,一户五丁以上全部抽二可多十一万四千人,抽三可多二十二万八千人,四丁抽二可再多十万四千,五丁抽三与四丁抽二合计三十三万二千之数。”

    说话人肥肥白白圆圆胖胖,坐在那里宛如白瓜,满面堆笑,见之难忘。

    他名唤张苍,荀子高徒,李斯师弟,在殿柱下掌百官奏疏和图书秘籍,故称柱下史。

    也是他三年前抱着秦王大腿痛哭:陛下,不知数无以持国啊!我真的是为你好啊!

    张苍是李斯荐的,秦王虽非惺惺相惜的数理天才,但是个好伯乐,认下这匹千里马。

    因着张苍强谏,秦王十六年初令男子书年,那场全国人口调查让他此刻不至于抓瞎。

    昌平君不信张苍能这么快算出来:你是直接报了三年前的数?

    当然不是,张苍就给昌平君详述算法,听得秦王双眼冒金星。

    令男子书年是由张苍主持的,他拿到手里的数据不止有各年龄段的男子数目,还有身高婚龄户数等多项数字。这三年里,他替秦王掌管奏报,还能查阅到各郡户籍档案和军中战死情况。

    这些资料汇总以后衍生出另一串数字:出生率、死亡率、伤亡率、犯罪率……

    “用三年前的数字——”

    秦王摆手:“行了!寡人懂了!过程你不用说了!你们下去互授经验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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