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君斥责儿子:“蓄意杀人,合该正法,忌儿休得胡闹!”
“比武本就……本就……”
“王贲也赢了,王贲杀人了吗?!”
此话是理,前面几场都是点到为止,唯独这场恶意伤人,可见蛊逢一心想要的,不过是替颜聚报断臂之仇。
这份情谊,颜聚感受得到也不能无动于衷。
他问秦王:“奴隶蓄意伤人,秦法如何处置?”
奴隶?秦宫隶臣出身的赵高,得秦王应允后回答了这个问题。
秦律,奴隶如牛马,可买卖,世代为主人私有,“盗及诸它罪,同居所当坐”。
也就是说,奴隶作奸犯科,奴隶主连坐,反之奴隶主犯罪,奴隶却不受牵连。
类似于牲畜犯错是主人管教不严,而主人犯罪,畜生无法干涉,所以无罪。
颜聚笑了笑,跪下身,将太阿的剑锋抵在自己的肩。
“人与人的仇怨,何必畜生替罪?我是主使,该我受刑。”
“寡人敬你是条好汉!敬他是个侠奴!敬你们主仆情深意重!”秦王叹着怜着,一剑刺穿颜聚胳膊:“可是我大秦,还有一个‘法’字!你们的侠义不能凌驾于秦法之上。”
惩戒过颜聚,秦王开始宏篇训诫,从商君立法禁私斗说到韩非子的‘侠以武犯禁’,秦臣赵官无不洗耳恭听肃然起敬,一人例外。
忌趴在地上敲蛊逢脑袋,翻看眼耳口鼻和伤口。
他看夏无且忙着给李信治伤,没工夫管更多,就自己上手给包扎。
他那么认真,认真到没有注意秦王训话完毕,更没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他,看他打了一个极其丑陋的蝴蝶结,看他抱起奴隶往太医令身边挤,那表情活像是老母鸡抱着刚下的金疙瘩。
昌平君脑仁疼,他本来觉着蒙武家俩娃傻得很可爱,没想到自家儿子也憨得脱俗——这孽奴重情重义就是没脑子,能坑惨颜聚,也能坑死你,你还上赶着要?跟李信结怨,给秦王拆台,傻儿子哟,你是想堵死以后的路么?!
秦王想杀蛊逢,原因很简单:小罪可恕,大罪不能,好比疯狗咬人,这狗是必须要打死的,更何况这只疯狗杀伤力惊人。
看见忌儿这般喜欢,秦王改了主意。
“直接处死太便宜了,就让这孽畜到你手下充个死士吧,不过——”
秦王与忌立下两个约定:“一,他的奴籍不能赎;二,如若再犯,你要担责。”
忌咧嘴,笑,笑得比娶棠棣那夜还开心。
昌平君以为儿子不会笑,到底还是秦王知人,赚尽榆木欢颜,投准儿子所有喜好。
当然秦王也有喜好,他爱才,爱财,还爱女人。
赵国没有未嫁的公主了,宫娥歌女倒还有不少。
她们像小奶绵羊挤成一团,燕女胡姬千娇百媚,秦王都喜欢:搬,搬回去!
美人不可辜负,美景也不能,宫殿留着可气毁了可惜:搬!全搬回咸阳去!
他就在赵迁的家里当着赵迁的面说着哪儿得拆哪里得烧。
赵迁心如汤煮,抬眼见自己宿处,赶紧带路绕道,不巧一只黄雀从天而落。
狐奴扶腰提裙转过宫墙,她听赵迁抱怨过雀儿叫得心烦,就做了弹弓打仓庚玩,谁知道打落的仓庚差点砸了秦王的脚。
乌泱泱一群人吓得她慌里慌张地举起弹弓。
蒙恬与蒙毅一左一右站出,王贲也出列,任嚣打个响指:看哪呢?!这儿呢!
可怜小狐奴举着弹弓,准星来来回回好几圈,泪珠儿与汗珠儿齐齐落下。
一个女孩一只弹弓,对准一国精英,想来十分滑稽却又一点都不可笑。
比起奴颜婢膝为下跪找借口的人,她已经很勇敢,怕得要命却半步不退。
一直僵持到赵迁走过去抱住她,她才肯放下弹弓,瑟瑟抖地偎着赵迁。
“没事,没事,你先回屋去。”
狐奴轻点头,转身前斜瞟了秦王一眼,秦王也回赠了一个目光。
他觉得自己看小姑娘的眼神很温柔,可是姑娘为什么被吓得——吓得早产呢?
王贲撒丫跑去找太医令,不一会儿扛着夏无且,夏无且扛着药囊飞奔回来。
秦王没心情看生孩子,自己女人生孩子都没看过,所以,孩子他爹得继续带路。
夕阳斜照,余晖洒在行将就木的宫殿,平添几分凄美。
后宫奇树芳草飞桥流水,君臣闲话要轻松许多,就是气氛越来越诡谲。
尉缭察觉到赵迁和王贲之间的异样,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
他又问了一件家务事,不是嫁妹,而是娶妻。说是有三个寡妇,一个没守寡就暗中眉目传情,一个刚守寡就托人说嫁,还有一个为夫守孝不受他美意,问题是,该娶哪一个?
年轻小将们依然找错重点:“怪不得太尉府没女主人,原来是太尉挑花眼了呀!”
秦王犯恶心:“你什么癖好?!喜欢人家的女人?!一个都别要,回头我赏你几个!”
“我……”尉缭不得不又编瞎话:“我三师弟来信问,我不懂,所以问问你们……”
忌又纳闷,你三师弟不是我三师弟吗,张良?他会喜欢有夫之妇?!
长期被雍城长公主压制的昌平君担心小辈重蹈覆辙,给了两点意见:“一,两情相悦;二,不要泼妇。最关键的还是要自己辖制得住,要不然……”
他住口,家丑不可外扬,还是把话头撂给别人吧。
蒙武认为“妻事夫尽孝,臣事君尽忠”,告诫蒙恬和蒙毅:我蒙家男子忠贞不二,我蒙家娶妻不要****!
王翦知道尉缭的意思,也借机跟儿子说说心里话:“娶妻呀,宜室宜家最要紧。女子嘛,还是重情重义的好,朝三暮四的品性,便是娶过来也过不了一辈子。要是没缘分娶不到,放在心里一辈子就花了,强扭的瓜不甜,可别把瓜给扭坏啦。”
王贲别过头去装作听不懂,泪水却止不住在眼里打转。
秦王是真没听懂,不过他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妻事夫不贞,犹如臣事君不忠。
“不忠之臣,留着何用?喂鱼吧!”
忌点了五个人,蒙毅命郎卫撂进鱼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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