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还没睁开眼,空气里扑鼻的食物香味便传达到鼻间,随后便是耳边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不远处熬煮浓汤。酷拉皮卡睁开眼睛,望着简陋的天花板回了回神,才撑着床板想坐起来。只不过他才刚想动作,就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紧握着,而握着他手的那个人则疲惫地靠在床边睡着了。
“阿翎……”话刚想发出来,干涩的声带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刺痛来。酷拉皮卡低声咳了咳,拿下盖在额头上的毛巾,才看向自己所在的这间简陋却生活气息浓厚的房间。
或许是耳边那煮浓汤的声音太具有平凡温馨的意向,或许是薄野翎就睡在身边让他下意识就放下心来,一觉醒来身处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高烧刚退的酷拉皮卡居然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心。
正这时,木制的房门被推开,酷拉皮卡抬头,就看见一位围着围裙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很和蔼的老妇人,穿着洗得脱色的围裙,干瘦的手上端着一晚刚出锅的浓汤“你醒了啊!”她高兴地看着酷拉皮卡,还顾及到睡着的薄野翎而放低了声音“小姑娘守了你一晚上了,让她再睡一会吧,等她醒了,看到你也醒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手上端着热汤,唠唠叨叨地走过来“快来吃点东西,你也一定饿了吧。”
“好,谢谢。”酷拉皮卡有所顾忌,却还是先礼貌地笑了笑,从床上下来,又小心把薄野翎给抱了上去。银发的少女明明比他要大两岁,身体却轻得不可思议。酷拉皮卡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向老妇人,轻声搭话“婆婆,是您收留的我和阿翎吗?真的非常感谢您。”
“不用那么客气。”老妇人慈祥地笑起来“而且那种情况,也没办法不管啊。”
在大雪纷飞的雪夜里熬过后半夜的两个孩子,并没有在第二天得到救助,反而在冬天寒冷无人的街头,遭遇了当地那些无所事事的混混。老妇人犹记得昨天下午倚在后门听见的声音,被堵在小巷内的瘦弱少女与那些披人皮的混蛋们说的话。
“你们要……把我卖掉?”
“我原来,可以卖掉啊……”
“这样,就能得到钱吗?”
“拜托了……请把我卖掉吧,我需要钱,救酷拉皮卡。”
少女被冻得麻木而虚弱的声音和那些个混混的哄骗之语混杂在一起,让老妇人一时火大就拿出死去丈夫留下的猎、枪,摔开门强行驱走了那些混混,然后她就看见了蜷在墙角里的少女。墙角里的女孩,身上落满了积雪,大概是被冻得肢体已经僵硬,连伸手拂开身上积雪也难以做到,但她仍旧弯着腰,牢牢将抱着的另一个孩子护在怀里。
苍白消瘦得可怕的女孩很缓很慢地抬眼看过来,老妇人才注意到那个女孩的眼睛。
那是一双属于天空和大海的眼睛,盛了一捧最璀璨的蓝,又落满了星辰和光晕,光影妩媚,偏又纯澈空灵。
老妇人的话还没说完,刚想重复几遍她听到薄野翎那些叫人心疼的话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外面就传出几声吵闹和叫门声来。婆婆皱着眉,猜想可能是昨天那几个混混来找麻烦了,便又去拿出猎、枪来,气势汹汹地想把外面那几个小混蛋再收拾一顿。不过枪才刚拿起来,金发的少年便阻止看她的几乎要闪着腰的动作,清淡地笑了笑。
“我去看看吧,婆婆,不能一直给您添麻烦。”酷拉皮卡的脸色还残有几分病弱的白,看起来像个弱不禁风的秀气少年,但他扣了扣指节走向门外时,背影看起来却格外可靠“我也躺了两天了,该活动一下了。”
最后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凭肌肉吓唬人的混混很快狼狈溃逃,高声叫嚷着一定会再回来这样的话,酷拉皮卡犹疑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鼠窜逃离。
小镇已经隆冬了,大雪封了镇外的路。
本应等薄野翎醒来就该离开,不再给婆婆添麻烦,目前却也没办法离开小镇,只好在婆婆的挽留下继续打扰。
雪在地面厚厚积了一层,光秃秃的树枝也落满了雪花。寒风吹过大街小巷,呼啸而过时吹得脸颊生疼。
开着空调的安静图书馆里,坐在台式旧电脑前的图书管理员侧头朝里看了看。
在语言分类书架旁的长桌边,坐着一个金发的少年。他桌面上的语言类书籍堆了一摞,此时正手执着笔一边审视手里的文件一边进行快速的翻译。少年轮廓柔和的侧脸在图书馆暖色系的灯光下氤氲出几分朦胧,眉眼低敛的安静模样仿佛旧照片里的人。温暖干燥的图书馆,结着霜花的窗户,清秀干净的少年,在这个无聊小镇的无聊早晨,自成一副风景。
图书馆管理员还记得,前几天那个少年看的还是入门级的语言教辅书,完全没想过才过几天对方就能掌握一门语言。深感着人与人的脑子果然还是不同的,图书馆管理员默默将视线移到了另一边。
在更远处的书架另一边站着的一个人,那是个戴着小孩子喜欢的油彩面具,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子。那个女孩正在看着外伤处理及急救方面的书,纤细的手指从书脊上缓缓划过。
图书管理员单手撑着脑袋,就着这个姿势看着少女的身影发起呆来“果然……还是想看到脸啊。”
那个裹得密不透风的女孩围着粗线针织的旧围巾,很老的款式,只有镇里的老人们才会戴,可是在那个不忍直视的旧围巾下面,露出了一截银白的长发。
在这样冬天经常下雪的镇子生活的人,其实都已经见惯了雪色,特别是没有风雪的雪夜,银白的月盘和被月光照映得发亮的雪地互相辉映,那景色实在美极。所以对镇子里的人来说,白色和银白都是普通至极的颜色,再怎么好看都看不出什么新鲜感来。
可很奇怪,即便看惯了月色与雪色,可她还是觉得那女孩的发色实在很好看。
银的,白的,半透明的意味。
很干净。
管理员小姐趴在柜台上,看了看身前的记事薄。她记挂着那个少女什么时候才想借本书,好让她可以顺理成章地记下对方的名字,进而认识认识,说不定还可以看到对方面具下究竟有张怎样的脸。
在这样的冬天里,几乎没什么人会来图书馆,馆里除了暖气的声音便再无其他。酷拉皮卡看完一段,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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