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还在说着军备,接下来就扯起了其他,但刘锈并不意外,他如今算是铁厂半个主事,对于其中经营知道得清楚,看着一片兴隆景象,却都要靠银子支撑。他是过惯了破落日子的,对于钱天然的敏感,是以若是王星平不提他也必然要找机会进言的。
他回道:“东家想要铸钱,恐怕得先解决了铜料,没有铜可是不好施为。”
说得倒是简单,可做起来却难,贵州虽然也产铜,可并不多,隔壁云南铜多,但也多得有限。
王星平自己曾经查过,原本以为后世滇铜名贯于世,这云南的铜想必不少,但翻了邸抄,又翻了簿册,这才发现云南的铜矿产量实在是算不得多,而且与日本相类多是与白银伴生。朝廷历年都在让云南封贡金银,可偏偏一同出产的黄铜却并未引起朝廷重视,不然云南本省也不至到了如今还在使用贝币。刘锈为其分析原因,还是生产技术落后,据说滇东之铜多是贫矿,采挖洗炼皆是费工费时,是以当初云南自行铸钱失败便有这成本过高的原因在。
但云南产铜总体也还在增长之中,大抵宣德时年产不足万斤之数,后罢官矿渐以民营为主,这样产量才逐渐上来,到了嘉靖中产量一年也有十五万斤了,如今一年也倒还不到百万斤,比起海外尤其日本也差了许多,这与后世云南之铜半天下的情形似乎极不相称。
既然话已说到如此地步,王星平也坦然道:“眼下正是为了这事。”
刘锈本也是个伶俐的,自然知道恐怕是王星平要他操心这铜料的事情。他倒也并非闭目塞听之辈,但却有些油滑,尤其在此间待得久了就愿整日在铁厂中,自是不想出外办差。
他故意问道:“东家莫不是想让我去一趟镇远府?”
镇远府是云南的金、银、铜、锡等货物出滇后在贵州的集散之地,滇铜等物便是自此运到湖广进而通行天下。镇远府在贵阳之东,所以这滇货出省集散挑夫们宁愿过贵阳多走上数百里路程还是因为镇远府本身地理,当地是黔东水陆重镇,交通便利,论及商贸繁盛并不比贵阳稍差。镇远府和镇远卫虽然都有城墙,但更多还是防范水患之用,故而城墙本身并未合拢。镇阳江横贯府城,连通东西,正是得天独厚的商贸之地。此地再往东经辰州府直抵长沙,或是往北过思南府至涪陵已而再东下湖广荆州府便是此时滇货由黔入川、湘的主要途径。
但刘锈的回答无疑与王星平所想有些南辕北撤了。
王星平道:“滇铜入黔一斤不过值价三十文,到了镇远便要翻倍,还要再从镇远运铜回来,这又是一番折腾,如何能行,要去自然也是去云南。”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刘锈一眼,“不知先生可愿为我跑上一趟?”
【注:根据官方资料,云南的铜矿开采是到了康雍乾才进入鼎盛,在万历年间因为私矿加上技术原因产量一直不高,当时云南似乎只在宋代胆铜法上有所改进,只能开采表层伴生催化较久的铜矿,到了清中期才有所谓配矿、高炉之法加快了铜的开采和冶炼,所以万历时云南全省一年产铜不足百万斤,到了乾隆时最高年产能到千万斤,供应全国95%铜产量,这是根本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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