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也曾说过,阿公在做什么重大决策的时候,总是会站在奶奶的墓前,一直站着不动,也没有作出响声,也没有靠近过,更没有蹲下去看,就这样保持着两米的距离,他看着奶奶那相框,奶奶生前唯一的照片,他没有放在自己身边,而是放在墓前。
天气开始变冷,阿公一直站着一动不动,害得我也不敢轻举妄动,陪着他,只是站在他的身后。
“三点了吗?”阿公突然发话。
“还有十分钟。”我立刻回答道。
“回去吧。”他有些留念地看着那颗白玉兰,“走了。”
我还是很好奇奶奶的名字,大家都没有提起过奶奶的名字,年事已高的管家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可早就卧床不起,阿公也没有说过多少。
心中那根刺,或许是直到离开那天,还在扎着。
阿公转身过来,他从我的身侧走过,握着拐杖的手越发用力,那股思绪应该没有人能够体会到多少,生离也有死别也有……
“好。”我视线停在那墓碑上些许,转身跟在阿公的身后。
那三颗白玉兰种植的位置有些许诡异,是我的错觉吗?按照阿公的性子,应该是会整整齐齐地种着,那密密麻麻种在一堆的植物,堆积在周围的落叶他也没有去撩拨开来。
难不成是风水学吗?我到现在还没领悟过看风水这个技能,有空要不要去补一下课。
我这人对别的造诣没有多少,但是还是喜欢研究一点皮毛,算是别人说过的“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不行”但我都会一丢丢,样样都不精通的感觉。
阿公没有把我带去办公室那边,他带我去了一个琴房,里面只有一架老式的钢琴,他转身坐在钢琴凳上,双手抵着拐杖,他看着我,我站在那儿没有动,他视线直直地盯着我看,我看着别的地方,我还是比较害怕跟别人对视。
“你不是会拉小提琴吗?我记得你七八岁拿过很多金奖,现在还会吗?”
“会。”
阿公拿着拐杖猛地敲了两下地面,房门突然打开,走进来一个女仆,女仆低头看着地面,对着阿公微微鞠躬。
“去拿把能用的小提琴过来。”
怎么突然把我捉过来,就是为了听我拉小提琴吗?
“我这院上没有一个人会乐器,会的都是一些皮毛,他们不懂乐理,我听不惯那些用电子产品播放出来的音乐,你来了正好可以清净一下我的耳根。”话罢,他叹了一口气,脱下手套,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摸着他身后那满是灰尘的钢琴,看那发黄的白色琴键,这钢琴应该许久没修理过,应该不能再弹了。
“少爷。”刚刚的女仆双手捧着小提琴盒,打开琴盒举在我的面前。
没有退路是吗?我右手捉着小提琴琴柄,左手握起琴弓,“您想听什么?”我问道。
“我已经说过了。”
“……”刚刚说过了吗?要耳根清净点,那就拉一曲比较安静的曲子好了。
可是我脑海里面没有什么曲谱,我现在脑海既然只浮现一个曲目,先不管曲子有多少深奥在里面,他现在正渴望我能够拉奏出他想要的音乐,让他刚刚在焦躁不安的内心平静下来。
我深呼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右手握住琴柄,把小提琴轻轻放在右边肩膀上,左手捏着琴弓的末端处,我头侧着压着腮托,调了几次音调,“那开始了。”
阿公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他点了点头。
我再一次调整了站姿,沉住气,谱子记住一星半点都好,只要不要拉破弦。
左手轻微抬起在半空,弓弦轻轻放在琴弦上,我右手指尖牢牢地按住了第一个音符,我微微闭上眼睛,左手开始缓慢地拉动琴弓,右耳传来的是温柔委婉的音色,这小提琴听起的音色特别干净利落,我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脚趾抓力得更为明显,腰部紧紧地直挺着,绷着。
右手指尖在前奏期间没有过多的颤音,倒是拉琴弓的左手开始在抖动,来回长弓拉奏掩饰着自己内心不安。
我没有睁开眼睛去看清我右手的指尖,我闭眼还是能够感觉到窗户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眼眸蒙上了橙光,听着音色跳动,若在房间里面染过色彩,我只擅长拉奏悲伤的曲目,可这小提琴音色干净,都能感觉音符在跳。
握着琴弓快速拉奏,却只能感觉到跳跃的音符,连低音游走都变成在跳跃,我压着琴弦的手指更加用力,才把那装作欢快的音符拉下来,它们像是在琴声潜伏,在散漫地走动,我手心满布汗水。
为了让音色更为柔美,宁愿它们在房间里面跳舞,也不愿它们在跳跃运动,色彩说不上丰富,可暗沉得颇为有势。
临近尾声,我左手慢慢地来回拉弓,在最后一段高音,我按着琴弦慢慢抖动出标准的颤音。我缓慢睁开眼睛,房间里面跳舞着的音乐精灵瞬间烟消云散般,只留下它们熙熙攘攘的足迹,靠在窗户外的佣人也纷纷散去。
阿公也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我,“是这把琴不称手吗?”
“有点。”我回答道,我放下琴捧在手里,低头看着,这琴身看起来很新,琴弓上的琴弦也没有掉丝的痕迹,琴弦别处都是焕然一新,只有方才我拉奏的地方有点点发黄罢了。
“speaksoftly,love有点意思。”阿公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还站在原地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没想到你还会演这些曲目,我还是有点小看你了。看在曲子的份上,我暂且撤销回之前说的话,接下来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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