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书像是感受不到冷一样,她伸出手接雨,等到手心盛不下了,才缩进来,雨水,原来这么凉啊。
院子里的泥土,被敲出了小水洼儿,假山被冲刷的颜色深深,像是重新镀上了一层漆,一旁的草丛生长茂盛,由青绿便深绿。
宋晚书环视了一圈以后,闭上了眼睛凝思,只要她一闭上眼睛,昨晚的一切,在茸池镇画舫的一切就会自动的弹跳出来。
啊真,到底是从何时起,竟已经生出了执念了?当真…不能死心了吗?
不,不会的,终有一天他会死心,时间久了,那孩子就会死心了。
时间一点点的划过,因为下雨所以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带着灰败的感觉,那颜色就好像往玻璃罐子里吐了一口烟,让宋晚书本就压抑的心情更加的喘不过气来。
柳府书房的灯,是在早上才灭了的,蜡泪顺着烛台蜿蜒向下。
蜡烛熄灭后,青烟飘动,须臾就消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样,窗前,雨丝打进来,柳寻真披散着发,他面上憔悴无比,昔日里浅红的嘴干裂,可见这一夜对他来说,更加难度过。
冰凉的触感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柳寻真背着手,突然闭着眼睛展唇一笑,唇边是弯起了弧度,可怎么看都像是哭了。
他笑着伸出手捂上眼睛,柳寻真啊柳寻真,你在这边难受什么?滴水石穿,说之前你本就不该期待有结果,只要你坚持,总会有个结果的。
“大人。”
立夏撑着伞走过来,提醒柳寻真,“今日该上朝了。”
“嗯。”
三更不见相思慰,几度惊魂萦梦催,孤孤长夜,凄凄冷冷,玉炉香无味…
王二丫醒来撑着伞去厨房,隔着雨帘她被宋晚书惊了半下,待看清是谁她紧忙跑过去。
“公子,你且在这里站着干嘛,本就身子虚弱,一会儿又该惹上风寒了。”
宋晚书看着王二丫点了点头,转身开门,进去前她回头交代,“今日我要早出门,你早饭不用带我的。”
王二丫本想问问她去哪里,不过人进屋子了,并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在门口王二丫站了一会儿,眼前是没人,可宋晚书刚刚站在这的那一幕却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公子面色清清,没有一丝神情,唯眉宇间带着几乎看不见的愁和结。
一身蓝衣,如玉的脸庞,乌发微微飘动,白玉带束的腰身笔直。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下不完了,宋晚书进屋子里拿了件白色的披风围在身上,戴好面具,最后在格子里找到伞,出门。
开门,王二丫的身子还保持着她进屋时的状态,宋晚书皱眉问道,“你杵在这里干什么?不冷吗?”
王二丫回过神连忙低下头,“没,就是在想事情,不知道公子要去哪里?”
“去慕容府,等他们醒了和他们说一声。”
吩咐完,宋晚书撑开伞往外走去。
“这雨大着呢,路肯定不好走,公子要不然等等,我去叫谁起来用马车送你去,还有早上不吃饭胃里难受,你在等等吧……”
宋晚书的脚步不停,雨击打在伞上的声音清脆好听,王二丫的声音被阻隔了一部分,但大概意思她听懂了。
“不用了,最近心里闷,我想一个人走走。”
王二丫皱着眉目送宋晚书出门,公子身形单薄,白色宽大的披风显得她更小了。
宋晚书关门,铜质的兽圈凉凉的,她的手上也沾上了水,她随意的抖了抖,朝着街市的方向走了过去,这种天气,她没办法待在一个地方,出来走走或许会好受一些。
有时候下雨天,反而会看破很多。
天街小雨润如酥,宋晚书举着伞漫无目的的逛着,她手里拿着油纸伞,雨顺着伞架往下滑,披风轻轻鼓荡。
街头,赖老大和几个手下站在房檐下,他手下的身上都湿嗒嗒的,他的手里倒是拎着一把破伞,除了裤腿还有鞋湿了,上面还好。
几个人无聊的看着周围,路上的行人看到他们都是绕路走,须臾,一个白影从远处慢慢踱步过来。
一把油纸伞挡住了上面,只能看到白披风,蓝衣裳。
宋晚书就只顾着自己走着,根本就没看周围,更没有看到路前有人,赖老大一开始是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的,等人走进了,他才看清伞下的玉面具。
“老大,是那个面具小子,我们要不要?”
小弟伸了伸手,在半空中缩了缩,示意,把人抓过来,赖老大将手中的小草草塞进嘴里,咬了两下,冲他们挥了挥。
“你们都退下,我今天要和他玩。”
一众小弟:他们被抛弃了。
“快撤!”赖老大低喝一声,几个小弟不情不愿的迅速的撤离了。
片刻,宋晚书就走到了他身边,赖老大伸手掩在唇边,咳嗦了两声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深思根本不在身上的宋晚书没听见,眼瞅着人从自己的身边路过,赖老大不乐意了。
他气的抬起脚在水坑里使劲的踢了一下,大片的水花激到了宋晚书的身上。
“啊!谁啊有病啊!”
宋晚书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张口喷道,赖老大瞬间黑了脸,他先咳嗦了两声,接着拽拽的问道。
“喂,你说谁有病啊,没看到我啊?!”
宋晚书可不是没看见咋地,但这声音还是记得的,她将伞往上移了些,雨轻轻的下着,油纸伞轻动,伞下白衣小公子身影单薄劲秀,赖老大眼睛慢慢看直了…
很久以后,梁诏安依旧记得,有一天下着雨,他在路口穿成帘幕,伞下,白衣公子的惊鸿一瞥,当然,这是后话了。
“赖、赖老大,我还真没看见你。”
不知道为何,明明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人,可宋晚书心里已经不怕他了,许是上一次赖老大将她放了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知道站在不远处的,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赖老大皱着眉冲着宋晚书招手示意她过去,见宋晚书没反应,他虎目一睁,吼道,“过来!”
宋晚书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今天真的没心情和他斗,但不过去又怕这家伙和水蛭一样的缠上来。
“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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