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片刻,时江还是开了口。
“留在家里。”
她道:“哪也别去……至少这段时间。”
“不可能。”优子干脆地说。
“公司的资金和人力都需要周转,有多少员工等着我去养活,你不能指望视频会议就能搞定一切。”她说,“就算放权也需要时间,更何况,有些东西落进那群老狐狸手里可就别想收回来了,我可不希望我一手做大的产业被搞得乌烟瘴气。”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难道比命重要?”母女连心,优子顺畅地接上她的话,“我还以为你爸爸早就教会了你这个道理。”
水落时江哑然。
她听见优子笑了一声。
“结果,还不只是反过来做了我对你做的事吗?”
“……你知道啊。”时江忍不住嘟囔道。
“商场上,最不能少的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自觉。”水落优子淡淡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有什么办法?你跟他太像了。”
“我倒是觉得我跟父亲还差得远。”
优子扬眉。
“你会有这个想法就足够说明一切。而且,我认得出那双眼睛。”
“你的眼神可和他当初一模一样,如果我不多加干涉,走上同一条路只是迟早的事情。”她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柄,“知道我当初接到大使馆的消息时是什么感觉吗?”
明明那几个国家的战争与他毫无关系,为凭着一腔热血要把这揭露给世人唤起他们更多关注,自己却死于炮火——心爱的丈夫因为这种理由丧命,再理智的女人一时也很难接受。
“不过,就是因为你太像他了,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我知道这带给他多大的快乐,所以——”
所以到最后都没狠得下心禁止她接触摄影,只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偶尔也会纵容现任偷偷资助她的行为。
“世界上总有些追求重过性命。”
“就算于我于你,形式不同。”水落优子如是道,“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限制你的开销,一会儿让尚弥把卡拿给你。”
时江怔住。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她忿忿地说。
明了她的忧虑,优子笑起来,那不是属于水落优子的笑,而是作为一个母亲。
“敌在暗我在明,做再多防备也可能会有刀子从冷不防的地方捅出来。与其因为这个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先过好自己每一天。”她说,“放心,该做的调查和安保我一样会做,有些事交给大人去操心,你顾好自己就好。”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啊。
走出门时,时江忍不住踢了下墙角,自己先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诺亚,”她小声问,“你连这个都不能告诉我?”
AI沉默半晌,“不能。”
“为什么——只不过是爸爸妈妈安不安全而已。”
“不行。”他还是这么坚称道,“如果您的心态发生变化,可能会让历史的发展也全然不同。要是我说了会让您产生什么疏漏——”
诺亚:“……”
水落时江:“……”
“我说啊,”她心情复杂道,“你这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会产生疏漏,那不就是安全的意思吗。
“人类的语言艺术真是博大精深。”
诺亚同样五味陈杂。
“我觉得我还有得学。”
“好了,我会忘记你说的事的。”悄悄松了口气后,时江复又板起脸,“雾切同学和五月雨学姐还在调查,在等她们的结果前,我也会继续提防我的,做我该做的事。”
夜深人静。
某扇房门悄悄打开一道缝隙。
同时探出的两个脑袋一高一低,相同的是都在小心翼翼地查探着周围的动静。
“这就是主人的家?”她这回的拍摄对象好奇地小声问。
水落时江点点头,又冲他“嘘”了声。
反正都是半夜得从家里溜出来,一个人两个人也没什么差别,再加上萤丸撒娇说想看看她在现世生活的地方……就变成了这副境况。
听说萤丸这几天在战场上都拿了誉,她应该可以信任萤丸的身手。
这想法很快在萤丸看也不看就往前一步、差点这么从楼梯上滚下去时砸了个支离破碎。
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萤丸的后衣领,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抱、抱歉啦主人,”萤丸可爱的笑容也多了几分不好意思,“我没看到这里有台阶。”
“没关系。”
时江心道幸好没太大动静,“我家楼上楼下都有人住,没法开灯,再当心点。”
话音还未落,萤丸险些又滑一跤。
“……”
隔着又拎住他衣领的手,两两相望间,空气都仿佛凝出了尴尬。
“没办法了,”水落时江松手,将手伸到他面前,“我拉着你下吧。”
萤丸的手比她小上一圈,落进掌心里是跟刀剑本体不相符的温热。等终于稳当地落下最后一阶,两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不约而同地放了下来。
“呼……”
“又是第一个跟主人来现世的,”萤丸笑道,“又拉了主人的手,等回去了,乱他们会很嫉妒吧。”
彼时悄悄摸到了玄关,时江尽可能轻声开门,看到他狡黠的笑容时也笑了笑。
“不过,这么出去没事吗?”他又问,“如果谁起来发现主人不在——”
“啊,没事。”
她肯定道。
“我有眼线。”
趴在二楼走廊转角的萨瓦林爪子搭着个手机,郁闷地“呜呜”出声。
它也想出去玩。
夜晚的街道空旷寂静,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来来去去。
水落时江抬手,拦下一辆的士。
“走,”她挑眉一笑,“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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