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应十绵

最后一秒报出北京时间九点整。许一被滋滋的声音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是墙上挂着的老钟停止工作前发出的呐喊。

    她悠悠的从座椅里起来，摸出包里的手机给人打第8个电话，却被告知工作室距离太远第二天早上才能过来，没等她说好的对面就迫切的挂了电话，她沉思，现在连他们都这么抢手了吗？

    她环视了一圈工作室，确认没有电器的插头还插着，才将工作室的灯全部关上，徒留了工作室门口的一盏小路灯。她前些年辞去工作的时候没想太多，直到开工作室以后才发现，她当时的积蓄只够租下店面和购置设计要用的基本工具，其他的热水壶、电风扇、闹钟，包括厕所，她一律没有翻新，结果就是，没有一个顾客看见一个半新半旧的工作室还会放心把重要的设计交给她。

    昏暗的灯光下，许一看不清周小姐的样子，只能隐约看见一张涂着大红唇彩的嘴一开一合。也许，许一应该把她拒之门外，甚至还要给她一捧冷水。可是此刻心里的感觉很怪异，痒痒的，身体的口子里渐渐涌出愉悦，因为给不起小费只能按标准来付费的许一，在打了八个电话外加四个小时的等待还是没有等来修工作室厕所下水道的工人后，她由衷的感谢，无论周小姐，无论工人们。下个月高昂的店面租金缴费单就放在离她右手边最近的抽屉里，眼前的周小姐却将价格翻了又翻。

    许一心里的丝线断了一根又一根，但那又怎样？在她笑着将周小姐引进工作室时，有一根叫做底线的薄膜，都裂了口子。

    于是。

    坐着，听。

    站着，听。

    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敲定方案的周小姐，每个周日都会定时来她这反复讲故事，是的，许一知道的所有关于马相生和马太太的故事并不是出自同样身在那个圈子里的辛娆。

    周小姐回忆到她每天买100双鞋的壮举，许一在她生动的故事渲染下停下手里的活，她已经因为周小姐声情并茂的演讲缝错了好几针。而她没有半点惊慌，在她看来周小姐似乎并不在意礼服的质量，对她而言，礼服只是一个工具，她并不在乎它是否完美，她只在乎它是否足够能让她夺目。

    许一手头的空，却实在不想听已经听了四遍的马家传奇。闲来无趣，拿过手机刷了下微博关注，无意间看到一篇文章，开头就是“不除腋毛的女人不是女人”，她觉得好笑，但又说不上哪里好笑，稀里糊涂的看到最后才发现是一篇广告文，本来许一对这种事就没什么讲究，每次都是找代购买些实用的产品用用也就算了。但算了又算，辛娆怀孕有些日子了，下个月就是预产期，等辛娆生下孩子做完月子就要办婚宴了，想到辛娆刚怀孕那会，拖着她来来回回的试伴娘服，许一这才动了去美容医院一劳永逸的办法，翻到评论区，发现竟然还有不少人留言，抱着不做也可以先了解了解的心理，许一也在评论区留了自己的微信号，不出半分钟，一个叫美琪琪的人就在她的新朋友那栏冒红点。

    许是美琪琪留意到许一的热度不够，在连续发了一大串信息后，终于舍得放过许一的手机。

    周小姐自顾讲着，许一趁她闭上眼的间隙再次拿起手机，刚打开就弹出来数条信息。

    先是11：09分的美琪琪回她，“包年就是一年脱十二次，相当于一个月脱一次。”

    之后跟着一大串，“亲亲还在吗？这个优惠活动是需要提前留号码预约的哦。”

    “活动是月底结束的，名额有限哦。”

    ……

    许一有些无措，被人拐着弯强调她理解错误，她竟以为88就包一整年。尴尬的碰了碰鼻子，又掰着指头算了算，那这样一年下来也要一千以上，又瞥到一句“需要一次性付清哦！”默默地长按住屏幕，将美琪琪删除。

    最后，里面夹杂着别的消息。

    “我一会开完会过来找你，一起吃饭吧。”

    许一心头一软，嘴角漾开浅纹，却在想到接下来还有事时停住乱跳的手指，删除对话重新打了一串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