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结束了吗?这一生,还真是遗憾啊!”
残峰横断,大地破碎,冷漠的天空下,深山寂静无声,留下一片令人伤感的凄凉。
青年全身染血,跌跌撞撞,漫无目的的孤独行走于荒野,沉重的身影,已不复见昔日骄恣傲然的神采,躯体的痛楚,也使他的脚步越来越慢。
忽然,苍茫的气息扑面而来,出现在青年眼前的,是一座震撼心灵的白骨祭坛,犹如支撑天地的神柱,巍峨耸立。
“远古大巫祭坛!”
兜兜转转,一路蹒跚,他又回到了这里。
“曾经,此地是我人生的起点,如今,也合该是我生命的归宿。”青年抬头望着祭坛,低沉的话语随风飘散,淡漠的面容却是无悲无喜。
远古最后的一群大巫,为了祭祀巫的起源,施展秘法,以自身的骸骨建造了这座祭坛。
冥冥之中,似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牵引着青年,令他不由自主的挪动脚步,艰难的爬上祭坛。
祭坛之上,刻画着一个繁复到极点的诡异图案。
纹络之间散布着一枚枚如龙蛇盘绕,晦涩难辨的神秘文字,似乎暗含某种特殊规律,整体看来,令人触目惊心。
夜幕降临,青年身姿挺拔的站在祭坛之上,全身到处往外喷涌玛瑙般的鲜红之血,如同滚烫的溪流往下肆意流淌,不停的注入祭坛上的诡异图案之中,而记忆也似血雨一样倾泻而下。
那是他一生的经历。
他不知道是该为它们骄傲还是悲伤。
自他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这片远离尘世的深山中,如一棵羸弱的野草,被一群猴子养大。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意外撞破巫的终极秘密,稀里糊涂的得到大巫祭坛的认可,成为远古巫术唯一的传承者。
八岁之时,他走出深山,一路漂泊,颠沛流离,因缘巧合之下,跟随民间工匠学得百工技艺,后又误打误撞的被召入军事情报处,并在十六岁时成为共和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特种部队总教官。
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不久之后,国际形势突变,战争已不可避免。战时,一切惯例常规统统都被打破,他凭借卓越的战略智慧和军事指挥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积累下赫赫战功,以弱冠之龄晋升元帅,成为傲视一代之军雄。
战争结束,和平重新降临,他避世远遁,在远离人世的广袤的原始森林里,清风明月长伴,端坐大巫祭坛全身心的参悟巫术。偶尔闲暇,他便携酒狂歌,同一群猴子为友,流连山林,号令万兽,犹如真正的森林之王,逍遥自在。
只是,夜晚站在山顶,头顶的明月,似乎触手可及,他会突然感到一种透骨的寒冷,无可挽救的孤寂感涨潮似的漫过胸口。
原来一个人连可以思念的人都没有时,那深入骨髓的孤独竟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黑暗寒冷之中,唯有父母家人是潜藏在他心底不变的温暖梦境。他今生最深沉的遗憾,还是对那从不曾有过的亲情的渴望。
再后来,天降陨星,人间罹难,地球危在旦夕。
危急之刻,他挺身而出,以献祭自身生命为代价,借助大巫祭坛凝聚亿万众生求生的意志,施放他最强的巫术,力抗苍天之罚……
记忆旋风般的飞速滑过青年的脑海,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已经流尽,只余些许残血,一滴一滴的坠落。在寂静的黑暗之中,那滴答的声音,宛如生命的漏壶,不停催促着死亡的到来。
流动的鲜血,沿着祭坛上的沟壑不停蜿蜒,最终将图案填满。
随即,诡异的图案就像干涸的沙漠,瞬间吸收所有的血液,并且迸发出骇人的暗红色光芒。
“世人皆知万物有灵,但远古大巫挖掘灵魂,意外的挖到没有被发现过的东西,它才是众生性命的真谛,宇宙万象的根蒂,也是巫术真正的起源和根本。帝,本意是原初的、原本的。远古大巫拿它来象征那超越灵魂的存在,称之为象帝。”
记忆的尽头,青年埋藏在灵魂深处,那人族最古老的秘密,也在这终结之时,犹如地心泉眼突然涌出的一汪清泉,于他心底无声的流溢。
“森罗万象变,这巫术的最高奥义已在我身上生根,但它隐而不显,我自己无法掌控,不知该怎样去修炼。”
最后望了一眼将要放亮的天空,青年黯然长叹:“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身为远古巫术唯一的传人,终究,他还是辜负了千万年的期待,在象帝的参悟上没什么突破,就连巫的传承也断送了。
“无定造化球!”
青年心意微动,右手之中蓦然现出一枚像是亿万纯净水滴凝聚,似虚似实的透明圆球,犹如被手掌捧起的一轮明月,在初升的阳光下,几缕素纱似的薄云缭绕,若隐若现的变幻着色彩。
“可惜,这远古大巫不知经过多少代的努力,耗尽心力制造的集大成的巅峰巫器,终究和巫术一样,也要陪我沉埋深山。”
沉浸在往事之中的青年,没有发现脚下诡异的图案在吸收了他的血液之后,祭坛立刻有所反应,无数细微的明亮光点从它们内部窜出,宛若欢快的精灵,化作晨曦飞向他,全部融入他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在燃烧。
最后的死亡降临之前,青年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孤独,好像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而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家人都在遥远的地方。唯一能陪伴自己的,就是对他们的思念,但是这个思念却又是那么模糊,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好在,夜晚重新来临的时候,万家灯火又将再一次亮起。”
绚丽的霞光洒下,青年仰望苍穹,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种还有希望的笑容,如同在金色火焰中振翅残舞的凤凰,伴随初升的朝阳,化作轻烟消散。
几乎同时,天幕一道灿烂的星光划落,带走了青年手上的无定造化球。
刹那之间,祭坛上的血光剧烈扩张,不可抵御的澎湃力量将山谷的一切都化为齑粉,大地沉降,只留下一处深不见底的陷坑。
断崖之上,远处跑来的几只猴子望着无底的深渊,长声哀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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