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娘当即叹了一口气,说:“大户人家里最是心眼子多。你们哥儿俩以后出去,旁人少不了将你们和伯爵府扯在一处说嘴。今日娘若是一时眼皮子浅,受了伯爵府的这些‘谢仪’,明天就会有人说咱家攀附。”
“当年你爹和你二叔是为了争口气,才从永顺胡同那里搬出来的。到了你们这一辈,娘不想让人糟践你们父辈的名声,更不想让旁人将你们哥儿俩看轻了。”
这时候二婶王氏从里屋走出来。适才一直是石大娘在招待梁氏,王氏大约是不好意思出面。
“大嫂,当年都是因为我……”
王氏一向柔弱,头一低,眼里看着就要掉金豆子。
石大娘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说什么瞎话呢!从永顺胡同出来,你大伯从来没后悔过,我也一样……”
*
晚间,伯爵府富达礼的继室夫人佟氏从老太君那边下来,在正房门口见到梁嬷嬷,连忙问:“老爷那里都回过话了?”
梁嬷嬷点点头:“老爷将红线胡同的情形问得事无巨细,有一两回我都被问住了。”
佟氏“嗯”了一声,说:“老爷就是这么个口是心非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对石家的子侄却还是关切的。只没想到,那边竟然这么大气性,竟将五十两的谢仪都给拒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说:“我原本想着,那头喻哥儿年岁和讷苏差不多,不如让他进府,在族学里给讷苏做个伴读,喻哥儿也能识几个字,以后不做睁眼瞎,咱家也好有个由头贴补他家一点儿子钱,回头挣个怜贫惜弱的名声,多好?可听起来这情形,那头哪怕是穷死,也定是不肯的。”
梁嬷嬷附和一两句,见佟氏面露疲累之色,凑到她耳边,说:“内务府那头,将今年新上的荔枝送过来了!”
佟氏听说荔枝来了,登时嫣然一笑,面露得意,说:“叫人用那缠丝白玛瑙的碟子盛些,给老太太房里和二房各送一盘。”
毕竟,也只有她这个有娘家兄长在内务府当差的,才能这么容易弄到南边上来的新鲜荔枝。
红线胡同,喻哥儿先睡了,石咏独自一个坐在灯下,倒也是在做一件……和荔枝稍许有点儿关系的事儿。
当即成功地圆了过去!
贾琏听人提起他成亲的事,一下子也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就搭在石咏的肩膀上,爽快地说:“走,爷请你去喝茶!”
这琏二爷对茶楼食肆的要求,比冷子兴要高出不少,两人一直走到虎坊桥,拐了向北,快走到厂甸那附近了,贾琏才找到一家熟悉的茶楼,当即进去,找了个临窗的位置,与石咏两人一道坐下。
时近端午,家家户户在准备过节用的粽子、菖蒲、艾叶、五毒饼之类。厂甸这一带本就商铺云集,此时更是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贾琏与石咏坐下,问起石咏的家世,多少起了些敬意:“石兄弟,莫不是贵府上,就只你一个男丁撑着?”
石咏点点头。他弟弟石喻年纪太小,还未成丁。
“这可还挺辛苦!”贾琏对石咏很同情,抬手给他斟满了茶碗。
而石咏对贾琏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在原书中贾琏就是个贪花好|色的标准纨绔,可到底也有那重情重义的一面,在贾赦夺扇一事上也曾经开口为石家说公道话,为此还挨了他爹贾赦的一顿好打。
石咏当即抬起茶碗,恭敬说一声:“谢琏二爷!”
贾琏一挥手:“一盏茶,谢什么谢,对了,你家那二十把扇子……”
石咏赶紧解释:“二爷这是听冷世叔说的吧。我家的东西我自己知道,那几把扇子,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是祖宗给后辈留的,算是个念想而已。”
不值得二爷惦记!——石咏在自己肚子里补上这话。
贾琏却一摇头:“话不能这么说!你年轻识浅,又是天天见惯的东西,自然不觉得值钱。可没准儿拿出来,给那古董行的行家鉴赏鉴赏,却发现是古人真迹呢?”
他说得诚恳:“石兄弟,我见你家并不宽裕。这世道说难不难,说容易也绝算不上容易。你何不干脆拿几把扇子出来,换些银钱,你家中寡母寡婶幼弟,有了这笔钱,大家也都能过得轻省些。”
这番话,还真是站在石咏的角度上为他考虑。
石咏叹了口气,转脸往窗外看了看,这才回过头来,盯着贾琏,说:“实不相瞒。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祖宗有遗训,说了不许卖的。再者我自己有手有脚,世道虽然不易,我还勉强能撑起这个家,实在不打算变卖祖产。请二爷见谅。”
话已经挑明到这个份儿上,贾琏便知道难再强求,当下笑道:“你这主意已定,我还劝个什么劲儿!来,今儿就当是二爷请客,认识了你这么个小兄弟。以后要有难处,往荣国府来给我递个话便是。”
石咏没想到贾琏这么爽快,赶紧点了头谢了,末了又迟疑着说:“琏二爷,我这还有个请求,您看这个……我家是有几把不值钱的扇子,可这回事儿,您既知道了,能不能请您别再告诉旁人。毕竟这些是祖产,再不让卖的,教旁人知道了,也无益处……”
贾琏一听,倒想起家中那位酷爱金石字画的老爹贾赦。贾琏自己是个随和性子,旁人不愿让的,就干脆作罢,只当结个善缘。而他那位爹,但凡看中的,不论是美人还是东西,不弄到手绝不罢休。
想到这里,贾琏便应下:“这个你放心,我今日既点了这个头,就再不会有旁人从我口中听见这桩事儿。”
他慨然允诺,态度恳切,与冷子兴的随口敷衍不可同日而语。
听见贾琏承诺,原本压在石咏心头的一块大石一下子去了。石咏稍稍舒了口气,这会儿他终于有心情与贾琏坐在一处,看看窗外的街景了。
贾琏抓了两颗五香豆扔进口中,见到身边石咏扭过头,正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不好!”
石咏突然一按桌面,站了起来,一转身就往外冲。
“怎么了?”
贾琏大声问。
“有拍花的!”石咏丢下一句。
贾琏一听,大声问:“是拐子吗?”
听不见回答,石咏早已从茶肆里冲了出去。
贾琏一抬脚,尾随而去。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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