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四人一兽,跨过永定河的卢沟桥,经过兵荒马乱的南苑,踏进了北京正阳门。
已是阳历六月天,大前门箭楼上,五色旗竟已换成青天白日满地红旗。门口站岗的士兵也换成了国民革命军。更要命的是,昨天北京刚改名为北平,恢复了五百年前朱元璋封四皇子朱棣为燕王时的旧名。既然去掉“京”字,便不再是中华民国的首都。风水轮流转,孙中山先生钦定的南京终于扶正为首都了。
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一打听才知数日前,盘踞北京的奉军刚撤退,张大帅乘专列出山海关去了。专列路过奉天郊外的皇姑屯,突遇炸弹,整节列车炸上了天,大帅隔天身亡,今日才公布消息。有人说,张大帅是被国民革命军炸死的,也有人说奉系军阀地内讧。
李隆盛分析道:“恐怕是日本人干的吧!”
路过前门大栅栏,商家们都已换上青天白日旗。要是哪天清朝复辟了,同样这批市民也能马上举起黄龙旗,甚至装上假辫子。
小郡王是北洋政府的议员,尽管议会早已被军阀解散,但他在北京有根基,在南锣鼓巷置办了一处大宅门,金屋藏娇了几房姨太太。他明媒正娶的是前清的格格,远在鄂尔多斯的郡王府里侍奉公婆呢。帖木儿把秦北洋、欧阳安娜与李隆盛都安置在府邸中,每人单独一个院落,各有仆役伺候,果然是达官贵人气派。
安娜刚安顿下来,忽地想起齐远山。无论如何,这男人还是自己丈夫,还是女儿的“爸爸”。上个月,听说日本人为了阻挠北伐军,出兵济南,杀伤中民上万人。齐远山很可能也在这支北伐军中,不知他的安危如何?是否逃过这场劫难?
欧阳安娜抓起电话,给南京常凯申的官邸打了个长途。她跟常夫人唠了唠家常,便急着让九色听电话。小女儿说话不慌不忙,颇为乖巧地向妈妈问好,让妈妈在外行走注意身体。她又说干爹干妈都对自己很好,常夫人还带她去玄武湖和紫金山玩过呢。
常夫人接过电话:“达令,你不要挂念齐远山了,他为二次北伐立下了大功,如今就在北平的司令部,你还快不去找他?夫妻该团聚啦,上帝保佑你们!goodnight.”
这位常夫人留美归来,满口洋文,还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让常凯申都改信洋教了。
安娜长出一口气。原来丈夫就在北平,此地名媛如云,漂亮戏子也不少,或者身边已有了佳人?她狠狠心,决定暂时不去找齐远山。如今国难当头,多事之秋,就让他安心领兵打仗吧。中国需要一个优秀的将军,可不要拖了他的后腿。待到杀了阿海,安娜自会回到丈夫和女儿身边。
突然,房间里电灯灭了。安娜惊慌出来,整个大宅门漆黑一片,仆人们说是全城停电了。
秦北洋也冲到四合院里,他问有没有看到九色?安娜摇头。他们没再多说话,都猜到九色去了哪里。两个人坐在屋檐下,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默默遥望北平的月牙儿。
后半夜,九色回来了。它是幼麒麟镇墓兽,慢慢收起鹿角,褪下鳞甲,变回一条獒犬的模样。但它浑身臭不可闻,任何人靠近都会被熏得晕倒,全是重金属化学污染物。时隔多年,九色的“毒瘾”又犯了,半夜逃出去偷袭了发电厂,吞吃了大量有毒物质。
秦北洋半蹲下看着它的琉璃色双眼:“九色啊九色!你会不会变成一只怪物?”
次日一早,秦北洋与九色出西直门,去了一趟京西骆驼村。
当年的山神庙还在,他掘开摇摇欲坠的山墙背后,掘地三尺,发现空空如也十年前,秦北洋亲手在此埋下的《秦氏墓匠鉴》不见了。
这可是秦氏墓匠族传承了千年的宝贝,他的老爹秦海关心心念念的传家宝,记载了墓匠族与镇墓兽的许多秘密技艺,天下工匠梦寐以求之物,恐怕也是盗墓贼惦记着以便制服镇墓兽的法宝。
秦北洋后背心直冒冷汗,胸口的和田暖血玉也热了。他发觉这地下泥土,有被松动过的痕迹。他才发觉整个骆驼村,都有被新近挖掘的痕迹,几乎家家户户房子都不完整,许多地窖都被挖开。
他向村民们打听,才知数日前,有只军队赶走骆驼村全体村民。隔了两天,村民们回家,整个村子已面目全非,满地狼藉,仿佛被掘地三尺了一般。村民们辨不清国民革命军与北洋军阀,也不晓得是哪家的来路。
有人盗走了《秦氏墓匠鉴》,秦北洋让九色嗅着墙角气味:“九色啊九色,你闻到阿海的味道了吗?”
九色摇头,表示一无所知。秦北洋没辙,只得悻悻然回北平城里。
到了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官邸,他抓着帖木儿说:“我们还是快点动身去东陵吧!”
小郡王捂嘴道:“莫着急,去东陵前,务必在北平见几个人,否则就算到了东陵,也可能徒劳无功。”
“要见谁?”
“其中一位,恰是你的老熟人。”
小郡王带着秦北洋、欧阳安娜以及李隆盛,牵着九色出门,来到鼓楼外的一个四合院。敲开门,主人穿着宝蓝色薄布长衫,六月天也没法戴围脖,黑礼帽下目光凌厉,鼻子下两撇浓黑的胡须。
果然是老熟人京城名侦探叶克难。
“北洋!”叶克难看到满头长发的秦北洋,唏嘘不已,“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四年前,托您和小郡王的福,把我从紫禁城里救出来。叶探长,我这辈子只想做一件事,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难道你还想着复仇之事?”
叶克难是何等聪明之人,听到也与他有关,自然想起了二十年前,天津租界的灭门案。某种而言,正是叶克难找到了秦北洋,才引来了刺客们,引来了无穷无尽的灾祸。当年的秦北洋,尚是个九岁的孩子,如今已长成魁梧成熟的男子。
“不错!这次不仅是杀父杀母之仇,又新添了杀妻之恨!”
“你是说阿幽……”
秦北洋不想再提起太白山上的伤心事,仰天道:“一言难尽!”
欧阳安娜与叶克难也好久不见,两人寒暄叙旧一番。叶克难虽在北京,对南方形势也颇为关心,他知道齐远山如今是国民革命军的红人,前途无量。身为齐夫人的安娜,又是达摩山伯爵基金的操盘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
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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