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雨,打破了亚热带的炎热,似乎一雨成秋。好多天没有进入古墓了,秦北洋胸口隐隐作痛,癌症似乎要复发。他没有撑伞,戴着一顶斗笠,披着蓑衣,就像珠江上的艄公。
一人一兽,来到越秀山脚下。去年毁于陈炯明兵变的粤秀楼侧畔,有座不起眼的庭院,门前种着芭蕉与红豆树。
就是这儿,他深呼吸,刚要敲打铜门环,胳膊却僵硬下来。
疯了吗?
雨打芭蕉,雨打红豆,雨打在他的脸上,目光低沉,撞到小镇墓兽的琉璃色双眼。
忽然,门里有脚步声。秦北洋立即后退,躲藏到对面篱笆丛中。
门开了。
一个女子,仿佛一绺烟雾飘出门扉。烟雨蒙蒙,越秀山下,她穿着岭南妇人的衣裙,二十出头年纪,自来卷的乌发挽在脑后,白皙皮肤近似透明,有着与九色相同的琉璃色眼珠子。
欧阳安娜。
第一次见到她,六年前的上海虹口,海上达摩山,为修复刚从白鹿原大墓挖出来的小镇墓兽,十七岁的安娜,像一道光,射入十七岁的秦北洋的心里。
人与人的相遇,就像上帝掷出的骰子。无法预料也无法算计,这个点数一旦投出,无论天涯海角,日月变幻,都再也无法改变……
这才是秦北洋必须在广州单独停留的原因。
他想要见一眼安娜,哪怕远远地窥视。
视线穿过篱笆墙的缝隙——欧阳安娜没带伞,走过门前的小径,伸手拨弄着芭蕉叶,任由雨水淋湿自己。
门里冲出个男子,身着广州革命军的制服,帽徽是国民党的青天白日。他也不过二十来岁,个子很高,容貌俊朗,配上这身军装真是鲜衣怒马。他匆匆地打出一把油纸伞,为妻子遮风挡雨。
他是齐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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