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主人买到他之后,嫌弃他样貌丑陋可怖,用一个贝壳的价钱就把他卖给了这个奴隶主。
所以现任主人给他起名叫小贝壳。
从小贝壳记事时起,他的记忆里就只有三件事情——逃跑,饥饿,还有死人。
他长得的确可怖而狰狞,脸上虬着横七竖八可怕伤痕,几乎看不出他的五官在哪里生着。因为这样丑陋可怕的面目,他尝遍了毒打和虐待。
辗转在阴暗的低下世界里,他像是一只带着面具的地老鼠,根据主人的命令做一些下三滥的偷盗讨取主人的欢心。
在偷盗,毒打,虐待,逃跑,或许最后偶尔能得到一块吃食之后,疲倦了好几天的他,可以回到自己潮湿腐臭的下水渠里,从布满了恶臭的苔藓里抠出一把裹了好几层的木剑,煞有介事地来回舞弄一番,尔后,幸运的话,还可以做上一个仗剑走天涯的美梦。
偶尔还会梦到一个做了很多遍的梦境。
在这个梦里。
他像是在那些被珍爱着的普通孩子一样,被父亲抗在壮硕的肩膀上。母亲在旁边担心地说你慢点,别摔着他。
他们在逛热闹的市集,他咋咋呼呼地要这个要那个,父亲哈哈大笑,满足他所有任性的要求。
忽然,他看到一把木剑,闹得不停非要父亲给买。母亲还有些嫌弃说一把凡人小孩的玩具剑怎能配的上吾儿。结果父亲哈哈大笑说,吾子从小喜欢剑,多像我。
小贝壳总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惊醒过来。
然后默默地擦干眼泪,看着手里已经有些腐朽的木剑发呆。
他总会想,自己真的像是父亲吗?
父亲使剑,是什么样子的呢?
可是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
后来有一天,他现在主人所待得那座城来了一伙穷凶极恶的强盗。
这伙强盗是战场上逃跑的一支军队,来到他们这个边境城市,洗劫烧杀,奸/淫掳掠。他的主人在这强盗的洗劫过程中,被杀了。
他们这些没有主人的奴隶,自然就归了这伙强盗所有。
有人偷偷跑出去向附近的一个大门派求救,平时,这城主也没少向那门派上供,结果那门派门主直接闭门不见不说,还派人将门派四周下了大阵,防止任何逃出来的难民跑到他们山上。
他们这座城市本来就属于几个国家交界的边境地带,平日里就是三不管,乱的很。出了这样的事情,朝廷里就算知道,第一也有心无力分心乏术,第二,大概也不愿意管这帮不服管教的乡民。
所以这城在短短几日,就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他作为一个奴隶,早已习惯了做各种肮脏的活计也早看惯了尸体,可每次被那些强盗命令着拖尸体去烧得时候,也会忍不住干呕。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久,他们这座久不见雨的沙漠小城,突然一夜暴雨滂沱,电闪雷鸣。
雷撕长夜,他猛然惊醒,扒着窗户朝外面看。
然后看到了此生他再也无法忘记的画面。
一行人,白衣煌衫,衣袂翻飞,似仙宫来客。
为首的一个少女,许是他这样年岁。烟蛾,眸深似翰海。随她浅笑,酒窝里盈着不胜略的风景。长袖垂,霓裳羽,清弦黑扇纤纤手。
而她的面前,是黑压压望不见头的戎甲军队。
骑着战马的强盗头子,轻蔑地举起长枪,似乎只凭枪尖上泛起的寒光都可以将那少女单薄的身影戳成碎片。
他看见那强盗头子眼里淫邪的光芒,眼前不断地闪现着那些惨死的女人。那些女人的脸莫名地重合到这个少女的脸上。
瞬间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他想都没想直接钻出了下水渠,飞快的计算着对策,这强盗头子的枪法他见过不少次,知道他起手时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如果直接拽着少女的手,可以把她直接拽到下水渠里。
可是,他算错了。
四周忽然传来可怕的震动,轰隆之声不绝于耳,脚下的地面在不断的颤抖,战栗。
他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音浪掀出数米之远。
天地震怒,世界在战栗。
无数的雷电四散而出,山崩地裂,滔天巨浪,顷刻就将整个黑夜照耀成刺目的光明。
他紧紧攥住一个门柱,拼命地睁开眼睛。
然后他终于看到。
也终第一次知晓,这世界可以有一种光明,让人惊恐,让人避无可避,让人肝胆俱裂。
在那片光明的最深处。
小贝壳看见了传说里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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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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