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一墙之隔的朱门外传来规律的敲击声,这些日子频繁起夜的丁老头练就了一秒钟起床神功,他刷地一下坐起身子,耷拉着眼皮子,胡乱套上外衫,梦游般挪出传达室。丁老头熟练地撤下门闩,拉开一条细缝,朝门外探出头去。
“早啊,丁叔!”窦墨笑着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闪得咱丁大爷本就一片混沌的大脑彻底当机。
丁老头揉了揉眼睛,狐疑不定的向外头看去,面前这人除了一副闪亮的好牙口,浑身上下脏的像是从难民窟里爬出来的,脸上满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泥斑。丁老头敢打包票,他分明看到细碎的泥屑随着那人张开的大口如天女散花般四洒而下,这意味着……老丁又要打扫卫生了!
“去去去,
谁是你丁叔,大清早的别乱攀关系,要打秋风出门左转,张大善人本月第
十四次开仓施粥,现在去还能站个好位置!”丁老头挥着手要把窦墨赶出门去,造孽哦,满地尘屑飞扬,那小子几天没洗澡了?衣服鞋子连颜色都看不出了……
窦墨闹了个大红脸,手一撑挡住了缓缓关上的大门,朝丁老头辩道,“丁叔,是我啊,窦墨!六
少爷和刘奶奶回来了,正在外头等着呢!”
嘎?丁老头的手还搭在门上,迟钝的扫了窦墨好几眼,愣是没看出来面前的丐帮弟子和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有何相似之处。
窦墨察觉了丁老头狐疑的眼神,他挠了挠头,努力证明自个儿的身份,“丁叔,我还记得年初你问我借了二两银子给绮香阁的小翠姑娘买衣服来着,这都大半年了,你看……什么时候把这钱还了?”
丁老头霎时涨红了老脸,妈呀,你小子居然知道这等辛秘,看来果真是小窦子没错!再一想,靠,这个混球居然还记得那区区二两银子?!老丁憋红了脸,磕磕巴巴蹦出一句废话,“你真是小窦子?!”
窦墨好脾气的点点头,一阵寒风吹过,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催促道,“丁叔,您麻溜着点,少爷和少奶奶还在外头呢!”
“哦,这就来,这就来!”丁老头赶忙兜紧了衣服,开了侧门,窦墨往后头跑去,门外停着一辆千疮百孔的马车,车轱辘坑坑洼洼,两匹歪瓜裂咋的瘦马东倒西歪的站着,窦墨掀开黑乎乎的帘子,迎了孟闻诤夫妇下马车。
孟闻诤一个大跨步便下了车,转身伸手抱了长寿和平安下来,崔丹庭扶着芝草最后下了车。几人满脸倦色,服饰凌乱,两个孩子无精打采的站着,任由舅舅牵着走。
丁老头的眼睛简直要脱眶,六少爷和六奶奶出去半年咋带回了俩小崽子?看少奶奶脸色如此不佳,莫非……他家玉树临风潇洒
无敌的闻诤少爷搞了外遇,而端庄大方温柔体贴的六少奶奶以退为进把两个拖油瓶带回家认祖归宗?!丁老头多年浸淫深宅八卦,立刻脑补了一出宅斗大戏,连带着看向崔丹庭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可怜以及……崇拜?!
孟闻诤夫妻俩进了府,不敢耽搁,直奔孟老太爷的屋子而去。
神经脆弱的老太爷一听这消息,捂着胸口好一会儿,平静下来之后换了衣裳去见孙子。老太太也得了消息,听闻老爷子要夜审孙子,老太太骇得从床上挣扎起来,由丫头搀着颤颤巍巍往书房走去,心肝肉的大孙子好不容易回来了,罚他就是在剜老太太的心头肉。
老太太一阵忙活,到了书房外却发现谢氏和宜珈一干人等早在外头候着了。寒风料峭,露重霜浓,谢氏的身子经了一番刺激,本已有了的起色又折腾没了,如今大半夜的守在屋外苦等,宜珈几次劝她回去,可架不住谢氏一颗拳拳爱子之心,只得陪着
一道在外喝西北风。老太太也起了怜悯之心,上前劝道,“纯娘啊,你身子还没好透,再着了凉该如何是好。诤哥儿这不是回来了,我让他明个儿一早就去看你!珈儿,快扶了你娘回去歇息。”
宜珈接了祖母的眼色,却无奈的摇了摇头,谢氏要是听劝,哪还会站在这里?!谢氏紧了紧毛氅,婉转地拒绝了婆母,“母亲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我就是……实在想看诤哥儿一眼,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瘦了还是胖了……”
谢氏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老太太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真情流露道,“这些日子真难为你了。如今诤哥儿可算是回来了,孟家列祖列宗保佑,修儿和谨哥儿也会好好的。”
老太太双手合十,一干女眷也跟着一起祷告。老太太急着见孙子,说了没几句便拄着拐杖进了书房。一进屋子,老太太便傻了眼,这屋里怎么还有两个小的?!
孟老太爷一脸高深莫测,闻诤正低头挨批,见救星祖母来了,他立刻快步走到老太太身边,直直跪下请罪,“不孝孙子让祖母担心了,孙子给您磕头了,求祖母原谅。”
老太太见宝贝疙瘩连着磕了几个响头,再大的不满也化成了不舍,连忙拉起孙子一把搂到怀里,另一只手使劲锤着他,“冤孽啊冤孽,你要急死祖母才罢休啊!”
祖孙俩哭了一通,老太太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两个孩子,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竟是琼儿的儿子平安和长寿!老太太惊慌失措的问闻诤,“这俩孩子怎么来这儿了,琼儿呢?琼儿可是出事了?”
闻诤原封不动地道出实情,老太太惊恐的退后一步,直撞上坚硬的书桌,她侧身拉住老爷子的胳膊,求道,“老爷,你可得想办法救救琼儿啊,她可是
我们的亲孙女!”
老太爷避开了这个话题,只交老太太把孩子带下去现行梳洗,长寿和平安沉默的跟在老太太身后,一出屋子,宜珈和谢氏也惊了一跳。
谢氏见了外孙也顾不得礼仪了,她把两个孩子搂到面前,看了又看,心里刀绞似的疼。两个孩子比上次来时显然瘦了不少,谢氏想要抱一抱长寿,谁知哥哥平安却紧紧拉着弟弟的手不放,一双眸子里满是倔强和惊恐,长寿躲在哥哥身后,拼命摇头,贝齿死死咬住下唇,眼睛里的泪珠仿佛随时要落下。谢氏心疼不已,问了婆婆,“他们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眼里也有泪雾泛起,“诤哥儿说,他们离城时情势并不好,关外强敌环饲,关内又逢百年一遇的大旱,流民作乱。他们被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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