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答复于你。
我说道,好的。我所要问的只有以下几点。其一,你杀她之前是否调查过她,若调查过,发现了什么没有,其二,你杀她时她有何反应,能不能给我讲述清楚一些比较特别的细节,其三,她当时已经多大了,你对她别的事是不是知道一些。
江凌峰眯起眼睛,坐在椅子上冥想了起来。他的神态甚是安详,犹如僧侣打坐。不过,他在回想时,很难泰然自若,不禁不时皱紧眉头挑挑眉尖,还不过多久脸上溢出了几颗大的汗珠。
此事对他来说应该是记忆颇深的,而且很明显的,他肯定因了此事心头积着一定的难言之隐了。
回忆如此辛苦,必然有着难解的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江凌峰对我说道,这件事我想起来了,如果我记忆没有发生什么错位的话,我相信就是这一件。那年我杀她时,确实调查过她,但我所调查的她却并非如我所想的那样,她是江湖上的一个大恶女,从很多方面,我都想找出一个杀她的理由,却始终都没有找到。相反地,听说她还挺慈善的,在江湖上混出了号名声,人也确实如江湖传闻的那样,比较好,我跟踪了她很久,确实始终都没有发觉她有什么不轨之举。
我说道,如此说来,她应该是很少有仇人的了。试想一下,以她这样的德行,在江湖上会与谁接下梁子呢?谁会要了她的命呢?有人花钱买她的命,确实不可思议。
江凌峰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到了真正杀她时,我不免有些心慈手软了。而这是师傅交给我的任务,我不能不完成,于是,我必须劝服自己,不能怀有恻隐之心,否则,我很难活着回去……你知道,当时我们都是初生牛犊,虽有不畏虎的胆儿,但不一定有不畏虎的本事。何况,当时梅叠芳已经名扬天下,名扬天下之人有几个是没有多大本事真的浪得虚名的?所以,我不时告诉自己,切莫再生疑心,一心为己思,将她必杀之。
我说道,最终你用自己的奇绝灵韵神枪杀了她,是也不是?
江凌峰说道,是的。那天正是百年罕遇的七月飞雪天,我虽然是在很少有厚雪之地的江南,但确实真切地感受到了雪的飞扬。我杀了她时,我看到了雪一点一点地覆盖着她流血的胸口,却最终被她的鲜血染红。我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她虽然已经年逾四十,但相貌如同三十刚过的人妇,很是妩媚迷人,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似乎能够说话,透露着她身上所散发的女性的灵气。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都忘不掉她那双注视着我的眼睛,每每想起,我都不免……不免感到心底发寒,不是滋味。
我问道,你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
江凌峰说道,看出了她对生的怜惜,对自己忽然死去感到不可思议。她的眼睛似乎在说,她要活下去,她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不能就这样死去。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胸口汩汩流着鲜血时,她的眼睛里所要说的话似乎完全没有了,只有那种让她无能为力的绝望,让她面对死亡时生出的恐惧和无奈。后来每每回想到她欲死时的这种眼神,我总是感到后脊背发凉,冷汗直冒,很多天都会一连做各种噩梦。我后来也同样杀过很多人,但从来没有那次……没有那次让我刻骨铭心地记着过。杀了她,几乎成了我一生都走不过去的噩梦。
我又问道,在你杀她的前后,她还有没有做过别的一些让你看起来异样的事情?
江凌峰说道,有。当她快死时,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块两面各雕着一个字的玉佩,然后直直地递向了我。我当时怀疑有诈,没敢去接。直到确信她已经死了,我才走过去,从她的手中取过了那美玉。你可知那美玉上雕刻着什么字吗?
我想了想,说道,我猜不出。
江凌峰说道,一面字是“敬”,一面字是“寒”。这两个字,让你想到了什么?
我说道,不错,她与敬寒道人确实有过一段风流韵事,这不会是假的了。师哥,我没有必要隐瞒你什么,托我查这件事的人就是敬寒道人。前天我去了他那儿,要想他寻仇,结果……结果真的把他杀死了。他临死时,就托付我了这件事。
江凌峰一听,猛地一惊。他是知道我和敬寒道人的关系的,自然不敢相信我会杀了他。而看了一会儿我的脸色之后,见我没有表现出异样,他相信了我所说非虚,没有骗他。
他说道,如是如此,那么,我在她所居之处所听到的一些传闻也有可能是真的了。
我问道,什么传闻?是不是她为敬寒道人生下过一个孩子?
江凌峰说道,是。当我欲杀她时,她看着我,曾经有一小段时间愣过神,就是在这当儿,她说出了一句话,这句话也让我知道了她有过一个孩子。不过,我还是不敢肯定,因为她说的那句话语意特别模糊。
我问道,她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江凌峰说道,我当时对她说,我要杀了她,现在就要结果了她的姓名。她感到不解地问我说,为何要杀她,她与我是否有仇,是谁派我来的。我没有隐瞒她,据实说了。她听后,笑了一笑,然后问我,我可是咱们的师傅自小养到大的徒弟。我说是。她说,如果那孩子还活着的话,应该就是我这般大了。我没有再回答她,我直接运用了武功,与她交战了。
我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打不过她的。但她跟你交手时并没有想过是和你在一决生死,所以你用力拼搏时,她一直都没有使出自己的真功夫。也许是她忽然晃了神,然后你正好提枪向她刺去,于是她成了你的枪下亡魂。然后,她看着你,有了你刚才所说的那种眼神,是也不是?
江凌峰说道,师弟推测的没错,确实是这样的。
我沉吟了片刻,问道,她还透露过其他的消息没有?譬如她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江凌峰说道,没有。关于她和她孩子的消息,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的眉头凝成了一个积蓄着痛苦的疙瘩。
难道我们真的一直处在一种让我们无能为力的阴谋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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