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汗颜,秦唐诧异地张望着母亲,许久许久悟不过神。母亲这一番话犹如杀伤力极大的定时炸弹,秦唐愣了大半天,硬是找不出半句有力的话去驳斥。
——郁郁不乐地回到自己房间,一脸沮丧站在窗前,秦唐张望着漆黑一团窗外……
不知是因为窗外滂沱大雨扰着他心烦虑乱呢,还是因为母亲那一番如若泰山压在他头顶上,秦唐从未像此时失去自信。——吴候易、陈泽沼、郑明会三蹲凶神恶煞浮现在秦唐眼前。旋踵间,郑明会、陈泽沼变成张牙舞爪的两头大魔鬼,在滂沱大雨中漆黑一团的窗外朝他凶恶嚎叫……
不由得一股愤概突然代替沮丧、郁抑袭上秦唐心头,母亲那番话意外地回荡在秦唐耳边,震憾他。
雨停了,夜深了。
躺在床上,秦唐没一点倦意,耳边依旧回荡着母亲那一席话。——仔细琢磨着母亲的话,秦唐心头不由得恐慌和惭愧,愈觉得母亲这是至理名言。是啊!连自己亲舅舅退休如此一桩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都搞不定,我算是哪号有本事厂长?秦唐感叹一句:一个有本事厂长,理应该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天塌下来的艰难之事,一概能够迎刃而解。
此后两、三天里,秦唐一直思索,拿什么办法叫大舅吴候易乖乖的退休。只要大舅退休了,他秦唐等于是填平了横跨面前的一条河,即可以畅通无阻大步流星走到对岸。那么陈泽沼和郑明会这两个老家伙还能在他面前得势吗,想都别想。
在人们不经意中,火烧云又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空中悬挂着半圆月儿。
踏着皎洁月光,秦唐亟亟从大街上走过。
走到市北军民巷路口一栋房子前,秦唐意识到什么,倏地停下。眉头紧蹙,抬头去看。这是一栋占地七、八十平方米,高四层。墙全用花岗岩沏成的房子。房子显得很新,看来盖起并不久,顶多是三年光景吧。绿色窗门,紫红色大门。每层阳台上,放着几盆花。
——这就是秦唐大舅,现任农用机械厂第一副厂长,昔日厂长吴候易家。
盯着紫红色大门,秦唐无奈地摇摇头,脸上不知不觉爬上丝丝苦笑。这一脚踏进大门去,意味着他秦唐今晚上只能成功,一但被大舅轰出门外,他不但搬不掉郑明会、陈泽沼这两块绊脚石。而且他仍旧是一个木偶,放不开手脚。在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本事且窝囊透顶厂长。那么,他唯一办法就是——霸王硬上弓,采取硬手段撤去大舅的副厂长。而自己事后被母亲赶出家门。……不管怎样,对秦唐这个站在改革浪尖上的青年厂长来说,眼前已经没有任何一条退路,一退,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心头苦笑着,秦唐义无反顾地走上前去。没有任何踌躇、迟疑,毅然一挥手,咚咚咚敲响大门,一边大叫道:“大舅妈,开门一下,……”
过了三、四分钟光景,紫红色大门“吱呀”一声,终于沉重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五十五、六岁妇女,他一张圆圆的脸,额头红润,剪着平头,面目慈祥,一瞅见门口这位不速之客——秦唐,他显得十分高兴,脸上喜洋洋,上前热情拉着秦唐手进去。
——他,就是秦唐大舅妈陈淑翠。
双脚一踏在二楼客厅门口,秦唐不由得打一个寒战,里头冒出一团阴凉气,穿透骨头。但是深知自己今晚使命的秦唐没有丝毫退缩,跟一个冲锋陷阵战士一样,昂首直入。
正在看电视的吴候易,凭刚才叫门声,不会不知道来人是谁,因此心窝里头早窝着一团无名之火。自从外甥当上厂长之后,吴候易心头没一天舒坦过,平日在工厂里,在全厂人面前,那是硬生生忍吞心头恼火、愤怒、尴尬,对外甥秦唐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留点面子,尽量回避不跟外甥搭讪。——尚未见到人,吴候易一张臭面孔已经拉着长长的,跟马路上一堆狗屎一样要多臭就有多臭,两眼浑浊漠然地盯着电视机,心头则在骂骂咧咧:“既然有本事夺走我的厂长,不当我是亲阿舅,你还上我家干什么?”
心头骂完话,吴候易一直在等着外甥秦唐主动跟他打招呼,哪怕是轻轻一声,小的跟蚊子叫一样也行,这时候的吴候易已经知足。岂料,当了厂长就是不一样,秦唐架子变大啦,压根儿不把大舅当回事——瞧在眼里,哪会跟大舅打招呼。做大舅的人,当着老婆面前,竟然遭到外甥如此漠视,冷落,天大羞辱啊。吴候易老虎喝奶茶——不是滋味,心头马上浮躁起来,尴尬之情跃然一张老脸上。
话说回来,一年多来,吴候易这个做大舅的有给过外甥秦唐一天好脸色吗?有一回在干部会议上,秦唐因为有事走不开,便安排吴候易去市府参加一个工业会议,吴候易当场给他难堪,一脚蹦起,拍桌子,大嚷道:“开会叫我去,那你当什么屌厂长。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大嚷后,吴候易一张驴脸坐在那儿,阴的叫人毛骨悚然。所以,秦唐早已习惯、熟悉透大舅这么一张驴脸,无所谓再多一回,无所谓再少一回。更何况这里是他吴候易屋里,不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工厂,又有啥呢?说透了,只不过是一张臭面孔嘛。聪明大智者,胸如大海,容纳百川。况且今晚上又有他的使命,秦唐固然更能大肚量容纳大舅这么一张恶臭面孔。要是连这么一张恶臭面孔无法容纳下,那他秦唐趁早回家去蒙头大睡,还想干什么大事。
对大舅视而不见,闻而不听。
这一回可谓下了重手。秦唐纯粹故意要狠狠刺激刺激大舅这个老顽固。从前脚踏进客厅,看见大舅一刻起,当真拿大舅不在场,连睇不睇大舅半下。坐下之后,悄悄窥视一下大舅,见他一脸窘迫,秦唐心头乐呵呵。禁不住暗暗嘲笑起来:怎么样,大舅,没人理的滋味一定是特好受吧?看在你是我亲大舅份上。在全厂人面前,我尽到一个做外甥的孝道,忍气吞声。撕下自己面子,给足你面子,你却不自重,把自己当成一个土霸王,一直对我跟对仇人一样。还算你有点做阿舅良心,没有到丧心病狂地步,跟那两个老家伙一块跟我做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做恶终有到头日,你这霸王气数已尽。今晚上,终于轮到我这个做外甥的扬眉吐气了吧!
当下。把头一偏,面对大舅妈,秦唐笑笑咧咧:“大舅妈,表弟、表妹去哪儿了?”表面上对大舅不闻不睬,殊不知。这样冷落大舅,秦唐心底里头万分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终归是自己亲大舅,在大舅当厂长之前,那可
-->>(第1/5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