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眯眼，忽的蹲下身子与我平视，一双黑水晶般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我，烛光下，黑眸中的光点如同天幕下绚烂的烟花，绽放着刹那的美丽，“从现在起，永远不要对我说谎！即使是实再丑陋，我们也要真实的面对彼此。”
我静了一会儿，微微蹙眉，“真实，可能会让我们失去彼此。”
他默然，神色未变，静静的注视着我，我的脸渐渐有些僵，想着如何不着痕迹把话带过，他却是握着我的手，轻声道：“你可以选择不说，但请你千万不要骗我，因为从第一个谎言开始，我们只会越走越远。”
他的声音轻的像阵风，我却如闻雷响，半晌不得做声，只是喃喃问：“为什么？”
他顿了一下，握着我的手不松反紧，“我怕失去你。”
我心下一跳，某种渴望从内心深处陡然腾升起来，我起身，从茶壶里倒出一杯清茶，又再桌上摆上一杯酒，轻声道：“江山如画，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如同这醇香的美酒，诱惑无穷。而生活，却是这粗茶淡饭，虽外表普通，但多喝几杯，也是清香甘甜。”面上虽在笑，心里却是紧张得要死，“九郎，二者选其一，你会选喝茶，还是饮酒？”
宇文燕眯了眯眼，凝神望着我，白皙的肌肤仍然像腊月里的初雪一般，在昏暗的烛火下看不出一丝七情六欲，半晌，他才道：“我不认为你们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
“有，你选择皇位，我们就分开。”我几乎执拗的说着。
宇文燕蹙眉，用从未有过的神情望着我，那是一种陌生的，令我濒临死亡的眼神。我挑眉，双拳握得死紧，我知道自己在赌，赌我在这个世界最后一点不甘心，最后一点渴望。但只是一瞬，我又开始万分后悔自己的莽撞冲动！为什么要逼着他选呢？为什么要把彼此逼上这条绝路呢？！这个答案，很有可能是我最不愿听到，最不愿看到的！一旦做了选择，就永远无法回头了，并且，这个期限是永无止境的永远……
良久，他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不是累了？
仰着头，我无比严肃的看着他，“我很清醒，也很认真。”若是他选择皇位，我就要代他回京，结局是——我死。若是他选择我，我们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去找一个属于我们的世外桃源，结局是——他不开心。但没办法，这是我们必须要面临的选择题，没有退路。
“淼儿，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说着，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手指的关节隐隐发白，很显然，他在很用力的握着那个杯子，“永不背叛，永不相离。”
我轻轻咬了一下唇，眼泪啪的流下来，“对不起，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
宇文燕瞪大了眼睛，但下一秒，他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恍惚，他还是下意识的捉住我的手，“不……”他嘤咛一声倒了下去，乌黑的发丝凌乱的铺陈开来，仿若光泽流转的上好的绵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我的眼色微微一暗，仿佛被什么驱使着，我缓缓的伸出手，就在手指快要触及他的头发那一刹那，我又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闭了闭眼，顺手扯了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我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然后缓缓的关上房门。
离开寝殿后，我并没有去约定的地点，而是去了我和宇文燕的秘密基地。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房门，殿内黑漆漆一片，静极了，也阴沉的让人毛骨悚然。我从袖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临近的灯笼，拿起一只，缓慢走在这漆黑的殿内。
没有萤火虫，没有满天星辰，没有海誓山盟，没有他……
寂静的殿内回荡着轻盈的脚步声，唯一的亮点从壁画这头缓慢移到尽头。在那幅画前，我停住了脚步，忍不住挑起灯笼照在壁画前，栩栩如生的壁画在昏暗的光线下更加的鲜活起来。
我的眼里盛满了泪水，恰好扭曲了那一副副的壁画，只觉众神似乎动了起来，好似我在天庭游走。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却又那样的陌生，让我不觉产生了一种幻觉，宛如很久很久之前，我认识他们一般。
最后，我走到了属于我的壁画前。画里的男人和女人很幸福，然而于我而言，无疑是天大的讽刺，这一次，我又为了爱情失去了原本的美好，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亲人、朋友，一如二十一世纪的宋晓晓！可最后，注定要以离别收场！
爱情？我的心蓦地一阵紧缩，内心深处开始止不住的疼痛起来。我捉住胸前的衣襟，依靠着壁画缓缓的坐下，嘶哑的哭声放肆的从喉间溢出。痛，是心痛吧，很痛很痛……
转眼望向一臂之长的画中人，我伸出手，摩挲他的手指，这一举动无疑牵动了内心深处那根脆弱的神经，剧痛袭来，我惊喘一口气，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模糊间，我看见壁画中的两人之间忽然出现了一道一指宽的缝隙。
不，不要隔开我们！
我想要伸出手，奈何心痛不止，刚松开的手又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服，心好痛，好似一把极钝的斧子，在无情的一刀刀的砍！我想叫出声，喉咙深处仿佛有一根带刺的荆棘紧紧的缠绕，叫我痛，叫我哀，叫我痛不欲生……
终于，我在剧痛中昏死过去，模糊间，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忽然传入耳膜，我一惊，一股强烈的心悸让心脏一阵阵的快速收缩。我撑开眼帘，一双紫色的眼眸映入我的眼帘，在看到我睁眼的刹那，那双紫色的双瞳瞬间映出了一道雾气，连同整个面部的线条微微的抖动一下。
我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是谁？
他的眼眸越来越近，恍惚间，他的嘴唇覆上我的，清甜的蔷薇花香在唇齿间弥漫。他温柔的吻着，温暖，柔和且平静，所有的疼痛都好像被这个吻给压下去，眼睛里像是因为有了什么而微微发热。两人细腻的皮肤在一起摩擦中带着一种煽情的酥痒，我几乎晕眩的感到脑中混沌起来……
等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什么也没有了。我躺在黑暗的一隅，身旁的灯笼燃尽，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可是，方才的感觉却是那样的真实，我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的长发掠过我的面颊，他的手指抚摸我的身体，他冰冷却急促的呼吸……侧过头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墙角，顿时愣住。
那里，正静静躺着一根银色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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