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芳毫不犹豫地从地上拾起信,把吴秀娟拉过去一齐看。我再三克制住自己,紧咬下唇,双手掩面。然而,泪水不停地从指缝流过手背,滚进了衣袖里。她们看完信,吴秀娟宽慰我说:“你冷静点,不就是要调查吗?查清楚就好了,快不要这样,等会儿向院长请个假,回去和你父亲好好交谈交谈。”李淑芳也安慰道:“不要哭了,没啥了不起的大事,你爹爹要在旧社会做了什么坏事,会提拔他当校长?真是的!今天是星期六,你爹爹肯定回家,当面问问清楚,不就万事大吉了吗?”我这颗少女的心,在几分钟前还是无限幸福、浮想联翩,现在则成了一颗被撕碎了的、荒凉的心。不过,我从她俩的话中又得到了慰藉,好像看到了失望中的希望,我点头示意,接受她们的忠告。
在她俩的劝说下,我强忍泪水,陪同吴秀娟一起吃饭。可是,划进嘴里的饭粒,像一个一个带刺的毛栗球,实在咽不下去。回到自己房里,又拿起那张满载不幸的信看了再看,反复思考,觉察到问题不是她们讲的那么简单。也许,领导的结论就是不批准我和他结婚,而李旭斌正在努力争取,实际上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忍心告诉我,而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讲的时刻,才转弯抹角地写下这封信,让我思想有个准备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仔细思量:他近两封信都比较简短,结尾时总写上工作忙,时间紧,下次再谈。我怎么一点没有意识到?怎么这么糊涂?难怪人们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最低。我真笨!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会碰到这种倒霉的事呢?这将意味着什么?我该怎么办?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遭到了撕裂,真是痛彻心扉!我伏在被子上啜泣,不停地抽泣,几乎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吴秀娟代我去请假,于院长还是通情达理的,很爽快地就同意了。还特地来嘱咐我:“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这个事情你要正确对待,组织审查是正常的,也是很严格的,你现在唯一的态度是把情况搞清楚以后,向领导汇报,决不能隐瞒事实。你也要作好两种思想准备,我们当然希望能皆大欢喜,如果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应该要经受住考验,千万不能影响工作。”“谢谢领导的关心。谢谢!”我的回答带着强忍不住的哭音,他讲得很对。但是,我在想:如果是沈院长,他肯定不会在这个时间,用这种口吻对我讲这些话。他会以自己独特的见解、行之有效的办法,帮助我化险为夷的。
怀着深沉的疑虑和侥幸取胜的心理,我于当天临晚回到了家,母亲见我回家喜出望外,滔滔不绝地说:“我说呀!都什么时候了?两个人,一个也不回来,我和你爹都不知怎么才好,你回来就好了,看看还有哪些我们没有想到的事,可以继续准备。”“妈!不必麻烦了。”母亲转过头,惊愕地看着我,见女儿脸色灰暗,挂满愁容,下嘴唇有血迹残留,看出是自己咬的。她是个知识女性,心里很快就明白女儿刚刚经受了一场精神上的大风暴,是什么事呢?眼前无非是涉及到婚姻大事。她很敏感地想到李旭斌为什么至今还不回来?便脱口而出:“怎么?他变心啦?”“不是的,你不要冤枉他好不好?”一听我在为他辩护,说明刚才是自己猜测错误,突然,脑海里又为女婿的安危担心起来:“又没有打仗,总不会出什么事故吧?”“不是!什么都不是。”我说完便双手捂住脸往房间里去,看到了房里已经换上了油漆得红光闪亮的新床,更是触景生情,心如刀割。
母亲见我痛不欲生的样子,感到莫明其妙。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而来,千万不能让她寻短见!便急忙追到里屋,见我伏在被子上恸哭不止,她心乱如麻,手足无措,问道:“星儿!怎么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天!你快讲呀!”止不住的抽泣使我无法开口讲话,母亲的话音也带着哭腔,劝慰我说:“星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小小年龄就站在小凳子上帮助我洗锅碗、下田采棉花、摘豇豆。拔秧的水平还超过了我,妈妈病了,你守在床头,喂药送水。长大后,照顾弟弟妹妹更是关怀备至,记得粮食紧张时期,每当星期六,你总是饿着肚子,把一碗中午饭带回来给弟弟吃,小婶婶说这个姐姐应该叫好姐姐,后来,你弟弟就一直叫你好姐姐。星儿!你是妈的希望,是妈的依靠,碰到什么事情要往好处想,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妈不能没有你,知道吗?只要天不塌下来,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们的。”母亲痴痴地劝说着,一遍又一遍,天色暗了也未觉察到,更忘记了烧晚饭,她唯恐离开后,就将会永远失去我似的。
母亲伤心地陪着我落泪,我心烦意乱,无言以对。“天都黑了,怎么还不上灯?”是父亲回来了,母亲好像有了坚强后盾,忙对我说:“你爹回来了,有什么事就对他说吧!我去烧晚饭。”随即点起煤油灯向外走,父亲问:“听说星儿回来了,人呢?”母亲低声说:“在房里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家就哭,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问她又不说话,真急死人了。”父亲没有答话,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妹妹皓月带着弟弟朝阳回来了,一进门就叫喊:“好姐姐!好姐姐!”母亲慌忙哄骗儿子:“不要吵!好姐姐今天病了。”“好姐姐是医生,不生病。”天真的朝阳边结结巴巴说,边往房里跑,又说:“好姐姐,你不生病。”“嗯,姐姐走到半路上,肚子有点疼,不要紧,歇歇就好了,勾花提包里面有糖,自己拿出来吃吧。”“姐姐在灶窝里烧火,我分她一个。”在外屋又对父亲说:“阿爹!好姐姐肚肚疼,好姐姐不哭。”我擦干了泪水,也跟着弟弟走到堂屋,叫了声:“爸爸!你回来了?”父亲点点头,说:“刚刚到家。”
父亲的内心忐忑不安,他无法设想女儿竟在即将办喜事做新娘的时刻,突然像是大难临头,使她伤心到如此地步,肯定与婚事有关。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女儿不讲他也不大好问。此时此刻,他不想扰乱女儿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态,更不愿去触动她的痛处,这决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还是吃好晚饭以后再说吧!在他看来:女儿虽然生在旧社会,却是在**思想的哺育下长大的,是祖国的花朵,真好像一张白纸,能画最新最美的画,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在党的培养下,她正在茁壮成长,书写自己的红色历史。无可非议,她的思想境界和阶级觉悟只会比自己更高。因为她的一些举措都无可挑剔,不用操心,对于女儿的进步,他沾沾自喜,引以为荣。对待女儿的婚姻问题,更是由她自己作主,他相信女儿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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