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如柴,妹妹有本事把喝到嘴里的几粒米逼出来,吐给弟弟吃。我呢,就盼望星期六,中午分到的那碗饭我可以带回去给弟弟吃了。
六零年春节刚过,学校接到紧急通知:暂停上课,参加医疗队,奔赴农村,治疗浮肿病。我们已经学习了部分临床课,所以知道浮肿病实质上就是营养不良性水肿。卫生局把我们这支后备队伍调出来是打算分到各医院去配合工作的,谁知我和一个男生到了公社医院后,李院长竟然交给我们一个治疗点,并语重心长地说:“人命关天,责任重大,农村缺医少药呀!你们虽然还没毕业,而你们经过了系统的理论学习,比那些走江湖郎中强多啦!经过这两天的观察,我相信你们。”我和于建国背负使命,拿着公社医院的摸底名单,打起背包出发了。
清明已过,可是,一路上看到麦苗仍然呈黄绿色稀稀疏疏站在田里,有气无力地摇曳着;油菜花开了,矮矮的这里几丛,那里几棵,连不成一片金黄;紫云英暗淡地睡在地上,几只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声调也有点悲凉;天空中积着厚厚的云层。有些社员肩挑着河泥,歩履艰难地在田埂上行走,号子声虽然低沉,却流露出坚毅。步行十几里土路后,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眼前一排乱七八糟的房屋,将成为临时病房。
走进室内一看:有几个人在收拾打扫,一个年轻人说:“把垃圾抬出去后,再去拿稻草来打地铺,大家抓紧时间。”我心想:这个可能是负责人。便去问话:“同志,这里是西华大队吧?”那青年转过黄黄的脸说:“你们是……”“我们是医院派来的。”他很高兴地说:“好!医生来了,几个人?”“就我们两个,同志,您贵姓?”“免贵姓蒋,是会计。书记叫我来帮助安排生活的。两位医生贵姓?”我心想:哪里是医生,还是学生哩!指着高个子男同学说:“他姓于,叫小于吧!我姓张,就叫我小张好了!”我俩放下行李和带来的一部分必要的药品及消毒器械,就动手打扫卫生。我问:“二十几个病人能住下来吗?”蒋会计说:“打地铺,能住下,男女各两间,顶头那两间是你们的办公室和宿舍。”“病人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后面食堂里吃饭。”“病人的伙食要单独烧,要选一个好炊事员,每人每天一斤粮,一定要真正吃到病人肚子里。”会计点头说:“我再去找书记商量商量有关事情,还要派人通知病人明天就来报到。”外面忙好后,群众也走了,我俩还要收拾我们的宿舍和办公室,忙的满头是汗。小于从里屋扛出一张竹床,说:“女士优先,你睡里面,我睡办公室吧!”我回答说:“先人后己,高风亮节,深表感谢!”
第二天一大早,病人便陆陆续续前来报到。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眼睑浮肿、拖着浮肿的双腿、慢吞吞走来的农民,怜悯之心油然而生。经过详细询问病史和病人体征的检查,我发现,几乎每个病人都患有严重的肠寄生虫病、肺结核、消化性溃疡等各种各样加杂症,不根治原发病,光用些食母生、亚铁丸、利尿剂等,怎么可能在短期内治好这些病人?小于也焦急地问:“治不好怎么办?”“是呀!治不好怎么办?半个月一疗程,只能缓解一些症状,我想只要我们真诚的体贴关爱每一个病人,他们是不会埋怨我们的。”
我俩经常送药、送水到铺前,行动不便的也把饭送到铺前。上午查过病房,我会唱几首歌,调节一下气氛。夜间,听到咳嗽声或者哼哼声,我们都要去询问、对症处理。有一次,病人说梦话,我俩也不约而同,起床去看望。就这样耐心细心地照顾每一个病人,十多天后,凭直观觉得有些病人脸色是好看一点了,说话声音似乎也高一些了。我问一个四十多岁的男病人:“同志,你实事求是的讲,感觉现在身体好一点吗?”他高兴地回答:“好多了。唉!当真有多大的病?硬是那二两八钱粮食吃的,你想想看,一餐饭一两米都划不到,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现在生产忙了,增加到半斤粮一天,挑担子时,两腿直打漂。在这里,一斤粮一天,吃吃睡睡,还吃点补药,身体怎么会不好?群众说:**样样好,就是农民肚子吃不饱。”一个种粮食的农民,宁可自己吃不饱,却把亲手种出的粮食按规定交给国家。纵观全球,绝对没有第二个国家能办到,有点怨言也在所难免。我便解释说:“这么大一个国家,这么多人口,要大家有饭吃,有衣穿,**当这个家不容易呵!”“是呀!以前一家一户,有的人家算计不好,清黄不接的时候还断炊呢!现在吃的少归少,从来没有断过顿。”他憨厚地笑着走了。
又到中午开饭时间了,我去帮那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打饭,我伸手到他竹篮里拿碗时,老人慌忙把竹篮往后移,“我自己去!”“还是我去吧!”由于别扭,我拿碗时把篮里的一块布掀开了,原来是发给他的消浮糕完好无缺的藏在里面。我问:“发给你的糕,为什么不吃?”老人连连点头,“吃呢!吃呢!”“按规定,你应该快吃完了,可你还没有动呢!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他那核桃壳似的黄脸上,流露出难以用笔墨描写的凄楚表情,“不瞒你医生说,我,我想带给家里的老太婆吃,她,她也是这个病!”“哪为什么不叫奶奶一起来治疗呢?”“你名单上没有她,医院去调查时,她还好,就没有查,后来她也不好了。我在这里吃的多,还有药治病,感觉好多了,就想把这糕带给她吃吃,总是要好点吧!”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多么朴实的感情!作为医生,我怎么忍心批评他不执行医嘱?而应该设法去给老奶奶治病。正巧,第二天李院长来检查工作,听到此事也感慨万端,“你们工作做的很好,同意你们上门去给她检查,如果是浮肿病,就给她治疗,照样发给补助粮和消浮糕。”“是!”我俩异口同声,像战士在接受新的战斗任务。
接到回校通知后,我利用星期日顺路回家看看。夕阳映得晚霞绚丽多彩,一路上我既为这次能得到李院长和病人的高度评价而兴奋,又为记忆中的一个个浮肿病人而担忧,他们的身体什么时候能正真恢复健康?我奶奶其实也是浮肿病,不知这次是否得到了治疗?多么想向李院长开口买一块消浮糕带给她吃,然而,这个滥用职权的想法最终还是打消了。
进村时路过食堂,里面传来哈哈笑声和说话声:“这种团子好吃吗?”“好吃!”“这叫跃进团子。”“什么跃进团子?不就是菜多米粉少呗!”“过去是用米粉包菜,现在是用菜滚米粉,哈哈!粮食紧张的情况
-->>(第2/4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