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比较起琴,是庸俗之物。(读看看小说网)在于瑟有五十弦,有琴码,不能按指取音,不如琴音域广泛为文人所用,多在宴礼中只作歌唱的伴奏。
因而,伯怡用瑟,与荟姬用瑟一样,是助乐凑兴。实际上,季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荟姬在天子面前奏瑟时,是何人唱,或是说何人弹琴,琴瑟之和,为天作之和。外界并未怎么传,只能说明这是个敏感问题,至于涉不涉及政治还难说。
伯怡左手灵巧的指头在弦上滑过,右手偶尔拨动雁柱,手法熟练,一看便知是精通技艺之人。
季愉听着,果然这幽雅精准的音色非一般乐人及乐器能奏出来的,然与师况的轻灵相比,似乎缺了点什么吗。何况,这瑟声,要是有琴或是有人伴唱,才不至于浪费。如此心思,听一串滑音飞出,紧接是如泣如诉的女声伴着乐声在室内飘荡。
伯怡的歌喉与她人一样温婉,唱的是诗经里赞美猎人的诗歌:
肃肃兔罝,
椓之丁丁。
赳赳武夫,
公侯干城。
肃肃、赳赳、武夫、公侯,本应铿锵有力,伯怡唱来多了丝柔婉。但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唱这样的歌是最合适的,为无伤大雅。再说,光听这美丽的女子歌声与瑟乐,足已大饱耳福。子墨是边听,边拿手拍打大腿配合节奏。季愉在旁,一样听得津津有味,简直想闭着眼睛享受美乐。
伯怡唱完一曲,却是果断地摁止乐弦,转过身向公良鞠躬:“先生果真是疲惫了。”
季愉兀然发现,公良半身歇靠漆几,眯缝眼睛。他这一副慵懒的神态,像是向人昭示他已快睡着了。且说这男人,说是动作不受拘束,不计较不雅之态,却在不雅中有另一种别致。至少,人家看他体态,不像不敬,相反,只觉得他是勉强自身,让人心生怜悯。季愉在心里道是:此人实在狡猾。
不止狡猾,他还圆滑,很快睁开眼回伯怡话说:“贵女琴艺精湛,子墨十分喜欢。”意即你再奏两曲给子墨听,至于我,你不用在意。措辞十分得体,还给足了伯怡面子。
伯怡是温顺之人,听他此言,立马向同在一旁候命的归夫人示意。因而,她本人继续留下来为子墨奏乐,归夫人侍候公良等人到安排好的居室休息。
季愉想跟随子墨留下来听美声。毕竟,能听大学里的乐师演奏,是难得的学习经验,她不会轻易放过良机。
结果,公良在迈出门时唤了一声:“可喜。”
季愉皱皱眉,装作没有听见。端木在旁小推了她一把:“我留在此地照顾子墨。你随先生去。”季愉是纳闷:他不是不喜欢她服侍吗?因为她做事不够周全。这时候偏偏要叫她走,摆明了是故意的。她悻悻起身,还得装作面无表情的,跟在公良后面走出居室。
归夫人知道公良性情,公良说明累就是不想和人说话。她这一路便没有主动与他攀谈,倒是将思索的目光放在季愉身上,貌似在说:这个侍卫,看起来有点儿古怪,古怪在哪里却也看不出来。
寺人在前拉开扇门,公良进去后,向归夫人交代了一声:“我此地暂时不需要人侍候。”
归夫人意会他想要独处,摆手让寺人退出屋子,自己又毕恭毕敬鞠了个躬,方才退下去。
季愉帮他合上门,发现室内干净明亮。符合他平常的需求,不挂帷幔,只点了一盏陶豆,光度正正好给人安静看书。边上摆放的被服、茶具等日常物品,应有尽有。公良再挑剔,面对如此周全的准备,必是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但她料错了——
公良往席上一坐,手摸到身子底下薄薄一层缎子席,恰适合此刻不凉不热的秋季。(读看看小说网)他瞅着漠漠地道了句:“过好。”
季愉不会与他顶嘴,然他这句话真是让她心里发难:做得好也是错?
“可喜,吹个曲子。”见室内有个陶陨,可能是摆饰用的,公良拾起它向她扔过去。
季愉双手慌乱地接住,把陶陨握在手里,不能搁放,主要是不明他意图。
“吹个童谣。你上回在曲阜不是弹过一曲?”公良躺下来,眯缝眼睛,打定主意等她开演。
“我不是乐人。”季愉料定他这是捉弄,拿人当玩笑开,她不是小丑,也不会心甘情愿讨他欢心。
公良并不强迫她,事实上他很少强迫人,是懒得强人所难。他闭上眼睛,像是打瞌睡边说:“我初次见伯怡是在大学。她与大司乐在一起时,我并未能留意她。直至某一日,我听她独自在水边哼了首曲子,唱的是《葛覃》。”
听他语气,像是在回溯自己曾经的一段风花雪月。季愉只道是自己在被迫听故事,不吭声不附和。
“后来我得知,她刚不久失去了阿媪,所以歌唱得动人,感人至深。”公良回忆往事间,是边轻轻念起了《葛覃》中的几条诗句。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
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此诗唱的是离家女子思念家中回家探亲的事儿。伯怡虽是未嫁,但长年居住在大学里,难得回家一趟探望亲人。突然得知母亲病逝,自己不能及时回去看母亲最后一眼,她怎能不伤透了心?悲伤欲绝的人儿,将曲子唱得十分感人,把他也感动了。
季愉想象着他所说的那个场面,男女之间的浪漫似乎近在眼前。可他为何向她说这些?莫非是在向她解释他怎么对伯怡动情?她知道这段缘故有意义吗?
却是听他把故事给完完整整讲完了:“那次见她之前,我已是在允大夫家中居住。再在此宅中遇见到她,方知她是达士之女。”
季愉无语。实在不懂他为何解释如此清楚?
公良忽然睁开眼,直直地看着她问:“你呢?”
我?季愉一下不明他问话,反问:“先生是指?”
“你杀狼时在想何事?”公良道。
“我杀狼时,只想着不是狼死便是我死。”季愉答,这个答案应该很寻常。
在他听来却似乎不是,只听他一声吁叹:“你若是如此狠心之人,为何在曲阜唱童谣,诗句天真浪漫,声音里充满了喜悦与欢庆?”
“先生是何意,我始终不明。”季愉道,她确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何和她谈论这些。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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