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端木清两声嗓子,道,“贵女,请随我来。”
她便是随他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屋子另一边。在这条走廊上,有三间并靠的居室,走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不染纤尘。庭中栽培几棵竹子而已,除了走廊两侧两名带刀武士,无人敢行走到此,一切似乎力求的是安静,绝对的安静!
“主人在此办公。”端木解说,“因主人在外不带寺人前来,未来这段日子由贵女照顾主人。”
一想到要与公良相处,季愉心神疲惫,叹道:“如何服侍?”
“主人吩咐何事,贵女照做便是。”端木答。
此话虽是简洁,但要做到实属难事。就不知性子古怪的公良会如何整蛊她?心怀警惕,季愉尾随他步入屋内。
室内一样出奇的干净不染纤尘,宽敞的空间里不像女子居室垂有帷幔,两侧两扇门连接左右两居室。家具,唯有几张搁置了众多牍简的漆几,中间一张大的案几腿脚有些斑驳,上面备齐了笔墨。案几后方立的是一张简单绣样的屏风。一男子坐在竹子屏风前,右手举竹简,左手撑着头,一件宽敞的袍子披在他似乎羸弱的身体上,随风奕奕。听见脚步声,男子把眼皮抬一抬,懒散的作风表露无遗。
“主人。”或许端木是最了解这个男人的家臣,对于他始终不敢有半点不恭敬,磕头道,“突先生说,贵女伤已无碍。”
“你去吧。我此地不需人。”公良把右手的竹简挥挥。
端木答是,退了出去,但没有示意季愉跟出去。
听身后那扇门哗——轻声关上,季愉两手搁在大腿上,安静地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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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左手撑着头,右手将竹简搁在案几上拉出一截,垂低的眼睛扫了几眼竹简上的公文。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他神经,他咳嗽起来。他每次咳嗽都会连带喘气,因此不得右手抓起拳头掩着嘴巴。
每次这样看他,像是在路室,感觉他真是个常年虚弱的病人。季愉不知如何形容心里对于他的感受。可让她目睹一个病人发作置之不理,有违常理。她起身,走过去。见房俎旁边搁了个长颈鼓腹的圆壶,纹饰简单,两边垂挂了两个圆耳,里边应是装了茶水。她打开圆盖,右手拎圆壶圆耳,左手稍在下方扶壶,倒水在旁的三脚爵杯里。端至他案上,她殷切道:“先生先喝杯水吧。”
公良像没听见她说话,却是左手离开下巴颌,伸去端了她倒的茶水,喝一口。气稍微顺了,他右手捉笔,着墨,开始在竹简上书写。
季愉自然不可能去看他写什么,怕是什么军事政治秘密,再次惹祸上身。她立即把头别开去,专注地看着一面空白无物的墙体。
如此,他写了差不多十几行字后,毛笔搁在一边,道:“将书简依次摆放。”
季愉记起端木交代的,立刻按照他吩咐的去做。
两侧房俎上放置了一叠叠的书简,胡乱搁放,看起来杂乱无章。恐都是他近日来看完随意扔置的。她需要辨析垂落于卷轴的竹片标签,重新进行归类和摆放。最糟糕的是,有部分书简或许在送来的途中发生意外,系带的麻绳损坏,竹片散落。她必须用工具对其进行修复和装订。因此,工作量不算少,并且她左手伤未全好,基本要由一只手独立完成工作。她摆放完十几卷竹简之后,竟是额头微微出了一层汗珠子。
抬袖子擦擦汗,她顺便看看他是否需要什么。毕竟端木的嘱咐是尽心服侍他。
公良不倚着漆几看书了,端正坐着,右手时而拿笔挥写,左手时时举起来掩盖咳嗽声。他两肩看似单薄,披的那件墨兰衣袍被风一吹,已是滑落一边肩膀。看来当他决定认真办公的时候,聚精会神,浑然不觉周围事儿。感觉,他连她的存在也是都忘了的,竟然喊:“端木,加水。”
季愉走过去,再给他倒了杯水。
他饮一口,锁眉:“冷了。”
季愉必须走到外面找热水的器具,因而说:“先生请等我片刻。”
他头也没抬,挥挥手。
她双手环抱圆壶,走到了门边。没受伤的右手抱壶,左手想拉门,一拉手作痛,只得把圆壶放下,换右手拉开门,抱起壶走出去。期间,他似乎听不到她动静,一直埋首在办公。
季愉抱着圆壶走到回廊尽头,问把守的武士哪里可以加热茶水。
武士对她还算和气,指向她原先住的方向。所以她顺着路,走到了阿香工作的厨房里。
阿香看见她,咦问:“贵女不是去了服侍公良先生?”
“先生不喝冷水。”季愉说,将圆壶里的水倒出来,自己喝一口,发现水是温的,也不算是冷啊。
“公良先生平日里要求不多。然而,贵女若想尽心服侍,必得记着一些事儿。”阿香好心地一一教导她。
“何事?”季愉打算认真求教。只有愈了解这个男人,才能想法子对付呢。
“先生只喝热水,即便是夏日。先生洗浴用水,也是如此。”阿香强调的热,是必须看见有沸腾的蒸汽从杯口或是从浴桶的口飘出来,当然,也不能热得烫伤人。
季愉想:他非要热不可,可能是他体质虚寒缘故。她便是问:“先生可是病了许久,为何不寻名医?”
“突先生不是一直在先生身边?”阿香笑着说。
对于那个医德很坏的医工,季愉实在没有好印象。她由是发了句疑问:“治了许久未见好,另寻名医不是更好?”出口后,她有点儿后悔鲁莽了,阿突好歹是阿香的主人,她这不是当着人家的家仆说人家的主人坏。不过,她实在兀需担心,人家阿香本来就是个喜欢实话实说的人。
阿香说:“突先生一直有为公良先生诊治。公良先生此病,只需常年养着。”
原来是先天不足,得后天养着的富贵病。季愉耸肩蹙眉,道:“端木言,先生之病是上气疾。”
“是气疾,但非冬季加重发作,是常年病。”
说到底,还是富贵病。季愉说:“如此一来,先生得好生在家养病,为何外出?”
阿香驼背,得把脖子伸长仰高了看她,好像比她更不解的样子:“贵女,您如此关心先生,莫非答应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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