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睡,把眼睛睁开。”觉察到怀里的女子开始悄无声息,他反倒有点不安:“听到没有!”
将她平放好,随着医生的到来,夜展堂起身站到一旁。
过了一会儿,弗拉维抬起满头是汗的脑门对夜展堂说道:“元帅,我不敢解她的衣服。”
只见半眯着眼的女人,抓住自己的衣襟,试图阻止医生的手去碰触。
一旁的格奈上前,似乎想去帮忙,夜展堂的动作却快了一步,绕白淼身后,将
她半个身体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你先去休息吧,她不喜欢在陌生男人面前裸露肌肤。”夜展堂抬起头淡淡道。
他自己难道就不是陌生男人吗?格奈心想,但还是依言离开了。
格奈走后,他开始掰开白淼的手:“医生需要帮你止血。”
“不……”她口中模模糊糊道:“笛子……你快还我。”
夜展堂叹了一口气,伸手在软枕下摸索一阵,将那个白色石头塞到她满是血污的手中。
她果真安静下来,拿着笛子,睫毛轻颤,似乎就要哭出来。
面上再刚强,内里也始终是个女人而已。
夜展堂控制住自己埋头去她蝴蝶翅膀般睫毛的冲动,声音不由得放柔:“让他帮你止血,不然你会死。”
死,若是可以,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怎有面目下去见当年的那些兄弟?
以后若是敢乱说,大不了把这两个男人的眼睛剜出来就是了。
她的手渐渐放开,夜展堂撕开她已经染成乌红的衣襟,便吩咐医生开始止血上药。
她的头沉沉歪在肩上,失血过多已让她意识模糊,感觉不到痛楚。
间的幽香,裹着一股咸咸的血腥钻入鼻尖。
夜展堂在她耳边命令道:“睁开眼,不准睡。”
她已经完成任务了干嘛不准她好好休息一下……只见白淼嘟哝了一下,像个被人叫醒的小孩子,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满脸胡渣的男人,再次闭上眼。
“说一说你的事情,……千万不要睡,好吗?”
她的事情,都什么好说的,她现在困倦的只想要一头栽进黑暗里。
“说说你的父亲,白淼,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走的这么远,你的父亲一定很担心你吧?”
她微微睁开眼:“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夜展堂的手僵了一下,另一只手把怀里的人朝自己更加靠紧。
瘦小冰凉的身躯让他心底生出些歉意。一个女人跋涉万里,心智坚定远胜于常人,自己早就应该想到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又或是早该料到她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么说一说你是哪里人吧。”
“赛里斯……”她呐呐道,像个木偶般。
“赛里斯。传说中东边尽头的国度,从来都没人可以到达那么远的地方,你是怎么来的……”
“有时候乘船,有时候骑马……向着西边一直走,一直走……终于把他们都杀光了。”
夜展堂愕然,还没接着说下一句,却听她开始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喃喃自语,那样平整的语调和发音,应该就是赛里斯话了吧。
那样絮絮叨叨又流畅而她说罗马语,总是无法像他们那样自如的发出卷舌音。
也许是太过亢奋,她在说完之后,便无力的吐了一气,软软的靠在身后男人的肩上,用越来越的双眼看着虚空。
即使被人拥在怀里,却依然无法像赵弗那样,让她暖起来。
因为她本身,已经失去了让自己暖和起来的能力。
夜展堂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还在耳边,只是她已无力再回答了。
因为很冷,真的很冷。明明这里的天气白日还是很炙热的,可是此刻的温度,就如同十七年前那个雨夜,凉丝丝的寒意,覆在皮肤上,又绵延到心底,直至把心冻成冰凌。
她或许是要死了吧,不然怎的会看见母亲,和年幼的自己?
听老人说,人之将死,就会见到最思念的那一个人,以及自己一生所经历过最惨痛的事情。
是的,那的确是她生命中最不堪回首的回忆。
她对那件事的避讳,甚至胜过赵弗的死。因为那是她第一面临最亲最爱的人横死。
彼时她只得八岁,第一次直面血淋淋的谋杀
小小的身躯,背着一个包裹,怯怯的牵着母亲的手,连伞也不敢撑,虽然穿着一袭蓑衣,可仍旧抵不过春日料峭的寒气。
“淼儿,忍一忍。”母亲低头安抚她。
其实不必的,她从小就极其懂事,受了再大的苦楚,也不会多哼哼一句。
一想到可能要离开陆家了,她的心就无比雀跃,又怎么会在意这点雨水打在身上。
那是最后一次触摸母亲的手吧,虽然自己的牙齿冷的不停打颤,可是那只手还是软绵温热的。
在踏出后院的那一刻,母亲却忽然滞了一下,看了看东北角陆贾的屋子,眼睛闪了一下,终于咬着下唇,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郑重的拉上了门。
母亲大概还是舍不得陆贾的,因为就在前一夜,起身找水喝的自己还看见她向着那边的屋子,跪在地下默默垂泪。
这个叫阿凝的女人,生得那样美,虽出生蓬门小户,却有种不卑不亢的气度,使她静时出尘脱俗,动时柔媚婉转。
在天下初定的汉室,亦是艳名远播,仿若一颗摄人心魄明珠,让所有男人失了魂,比如陆贾,又比如刘邦。
而此刻,她只是个拼命保护孩子的平凡女人而已,而不是那个因为过分美丽为自己找来祸害的阿凝。
“母亲,那我们要去哪里?”
“不论哪里,离开就好。”母亲拉着她,踩着积水,语气前所未有的慌张。
雨水渗入蓑衣,濡湿衣衫,背上被鞭打过的伤痕刺骨的疼。她倔强的忍着,不肯吐露半句。
母子连心,大概是觉察女儿的痛楚,阿凝一面喘着气,一面掉过头来:“好淼儿,今后再也不会了。”
“嗯。”她扬起满是水珠的脸,抿着嘴儿笑了。只要和母亲在一起,永远都是暖融融的,即使受了委屈和毒打,她也不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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