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大敌当前,也不是皇帝陛下孤身涉险,一人独闯军营,而是为南梁大都督林陌行的性命安全感到恐慌和紧张,万一这位新上任的南梁大都督死了,对于镇南军而言,可不是一件儿好事情。
当初,陈法格坐镇大江以南,无论是从攻防战略,还是军队操练方面都有独特的一套方法,双方僵持了几十年,相互之间极其熟悉。早些年,澹台国藩还在之时,对面是陈法格,再加上一个书院二院长孔钧瓷,后来澹台国藩身死太安城,韩先霸成为镇南军大将军,大江以南依旧是陈法格,如今成了张牧之,两人还未曾交手,南梁巨变,陈法格告老还乡,张牧之既庆幸又觉得不幸,单以个人角度而言,他十分希望和陈法格在战场上交手,来为多年僵持盖棺定论,到底是你陈法格技高一筹,还是我张牧之手段更硬,但是从两国角度来看,张牧之特别不想对上陈法格,他总觉得自己败多胜少。
陈法格治军不在严谨,也不奉行军令如山,偶尔某些手段粗糙至极,但是这个出身贫寒卑微的南梁大都督十分擅长抓重点,分主次,很多次都是以局部战争来扩大战果,蚕食对方。陈法格最厉害的地方不是攻,而是退,退而有序,退而不溃,退而得当,常常有反杀的神来之笔。若说起在退字造诣上,独独镇北军大将军宋君毅才能和陈法格并驾齐驱,每年镇北军都会从长城一线退回北防五镇,匈奴从来没有找到南下的机会。
陈法格走后,林陌行接任南梁大都督一位,这位书生兵法大家不是纸上谈兵的无能之辈,相反在治军之上颇有心得,细致入微,不过这种细致在大兵团指挥过程中,只能算是细而不当的画蛇添足之举,现在两国虽然宣战,大江南北的战斗只是试探,远远谈不上伤筋动骨,真若是双方投入数十万军队,林陌行会“惊奇”地发现自己力有不逮,完全不能掌控军队,为了造成林陌行可完全掌控军队的假象,张牧之已经故意示弱颓败了好几次。
所以,张牧之有些害怕,害怕皇帝陛下一朝震怒,万千军中取对方上将首级,痛快是痛快了,士气也鼓舞了,但是南梁很可能会重新启用陈法格,那样可就麻烦了,他不得不紧张起来。
“张将军不必担心。”陈珞岩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缓缓走到大江边上:“元樱离开之前,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张牧之下意识问道。
“若是林陌行死了,下一任南梁大都督会是谁?”陈珞岩开口道。
张牧之微微一愣,是啊,即便林陌行死了,他陈法格也不一定会从新被任命为南梁大都督,或许是其他人:“殿下是怎么回答的?”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而是讲了一件小时候的往事,早年大哥、二哥和我一同学棋,父皇曾经让大哥和二哥在十日之内对弈十局,当时两人棋力相当,不过若是细细算起来,大哥强在开局前五十手,二哥强在收官八十手,五十和八十之间,二哥的棋力稍强,能胜一目。两人连下三日,二哥连胜三局,第四日大哥扳回一局,第五、六日又是二哥胜了,已经胜了五盘棋,只要再胜一盘,和剩余的棋局也不用下了,胜负已分。”陈珞岩开口道,挥手驱赶了一下从大江水面涌上来的氤氲水汽:“事情从第七日开始有了变化,二哥走错了一步棋,被大哥抓住连续不断强攻,最后屠了大龙,溃败。第八日,二哥依旧我行我素,再输。第九日、第十日,二哥故技重施,不出意外全输,最终是五比五,平局。”
“殿下的意思是南梁新帝是一位刚愎自用之人,只会启用林家人,不会让陈法格从新坐镇大江?”张牧之开口问道。
“张将军,或许是我表达的不对,二哥不是一个刚愎自用之人,他隐忍沉着,能够灵活改变,只是有时候性情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便是输,他也要输得明白,通透,既然陈法格是他逼退,所以断然没有启用的道理。”陈珞岩开口道。
张牧之点点头:“多谢殿下提醒,是张牧之太过忌惮陈法格,所以有些失了分寸,有殿下这一席话,张某倒是放心了很多。”
说完话,他皱眉握刀,单手以一个攥拳的姿势,抵在刀柄上。
浓雾中,李元樱轻步走了出来,轻轻上车:“回太安城。”
楚人凤双手抱拳,冲着张牧之微微点头,挥动马鞭,驱车离去。
陈珞岩慌忙爬上马车,掀开帘子钻了进去,看到李元樱一脸平静:“你杀了林陌行?”
李元樱摇摇头:“没杀。”
“为啥?林陌行还活着?为啥不杀?”陈珞岩连续三个提问。
李元樱没有回答,而是叹了一口气,一手抵在下巴上,对着陈珞岩问道:“是不是我很可怕?”
陈珞岩盘膝坐下:“不可怕,还很可爱漂亮呢。”
“是吗?”李元樱挺直了身板:“但是为什么和林陌行聊天过程中,他突然发疯一般冲出船城,从五楼跳了下去?”
“跳了下去?”
“是啊,他可能忘了船城的高度,直接摔在甲板上,摔死了。”
陈珞岩哑然无语。
大江以南,中央船城的甲板上,鲜血从林陌行的身体下流出,钻进船板缝隙,滴落而下,南梁大都督双眼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他的确忘了船城五楼足足十五丈高,人摔在上面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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