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起牛车的帘子,驾车的木讷中年人不为所动,依旧平稳驾驶着牛车,至于车厢内的对话,他能听到。
杨莲亭挪动一下身子,并不在意牛车驶向何处:“楚大人安排一人在杨某身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今日不惜暴露如此重要的一颗棋子,是想要了杨某的命?”
楚人凤淡淡一笑,透过牛车的帘子,遥望建康城的亭台楼榭:“杨大人多虑了,楚某今日入建康城,并未要招惹事端,若是真有此心,魏墨城、时未寒、洪熙官,楚某是一定要带着的,不然哪有能力对抗詹天佑、张胜谷,以及隐藏在暗处的诸多高手。楚某此次前来,无非是向杨大人展示一下粘杆处的实力,并告诫杨大人一声,西楚的局我楚人凤钻了,但是大魏和南梁的联姻势在必行,若是杨大人横插一杠子,再有阻拦,楚人凤可不答应!”
杨莲亭上身挺直,眯了眯眼睛,眼中有阵阵精光,气势惊人:“楚大人这是在威胁杨某?”
楚人凤摆了摆手:“杨大人自管如何想好了,大魏祥丰元年,南梁、匈奴、西楚的谍子齐齐刺杀陛下,尽数被我粘杆处、皇城司连根拔除,这几年休养生息,蛛网在太安城还未成规模吧,但是粘杆处在建康城可是一直都有眼线,若是鱼死网破,楚某有信心能杀那么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杨莲亭缓缓坐下,又成了那位弱不禁风之人:“两国联姻是大好事儿,杨某愿意袖手旁观,成全这一对姻缘,只是有一点杨某不懂,楚大人所作为何?为了大江两岸数十万驻守士兵和两国千万黎明百姓,面受战乱之苦?”
楚人凤一声嗤笑:“他们死不死与楚某人何干?杨大人实在太高看楚某了,那种家国天下、社稷黎民的事情在楚某心中,屁都不是。”
杨莲亭难得大笑,笑声爽朗,都笑出了眼泪,半晌方才止住笑声,开口问道:“那又是为何?杨某十分好奇,在这想听楚大人一句真话,再考虑是否将公主嫁入北魏。”
楚人凤弹了弹身前衣衫,微微一笑,笑容中多有温柔:“既然杨大人想听,楚某也不在意矫情一次,至于杨大人信不信,就全看杨大人自己了。”
“杨某洗耳恭听,只要楚大人说的,杨某就信。”
“为了陛下。”楚人凤淡淡开口道,抬头看了一眼杨莲亭:“杨大人,实不相瞒,这些时日,楚某一直在思索,我大魏何人对陛下最好,想来想去,竟然是那位战死在长城以北的御猫,赵督领对陛下的好是真的好。只要陛下开心,什么江山社稷、荣华富贵都可以舍弃,以前楚某觉得御猫太天真幼稚,赵督领却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在努力,直到死在拓跋龙野的手中,这一点连老祖宗都不如,所以楚某想做一点让陛下高兴的事情。”
顿了一顿,楚人凤继续说道:“南梁的公主殿下,性情方面......”人屠叹了一口气,不予评价:“楚某看得出,陛下对公主殿下的感情不一般,当初的吴清源可以让陛下开心,也可以让陛下伤心,不过这都不如公主殿下,殿下可以让陛下生气,能让一个人生气是一种极致,开心、伤心的事情也不在话下。在殿下面前,陛下是鲜活的,这点吴清源、林云枫都不如,所以楚某真心希望公主殿下可以嫁入北魏。”
杨莲亭微微点头:“楚大人所言的确有够矫情,不过也胜在真情实意。公主殿下自小异于常人,常有怪诞言语,是生而知之的妙人,自打认识了北魏天子之后,这份怪诞更重,杨某思索多年不得其法,或许北魏天子便是公主殿下的念缘,所有缘由的归宿。也是够巧,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谁都改变不了。杨某答应楚大人,公主殿下嫁入北魏之事必定畅通无阻。”
楚人凤缓缓起身,掀开帘子,伸手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由你为信息来源的这一条线,自今日起断了,我会将与你接头的人统统带回大魏,你的妻儿也会安全送入南梁,以杨大人的念旧,你性命衣食无忧。”
说完,楚人凤跳下马车,身影消失在建康城的茫茫人海中。
车夫下车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杨莲亭下了牛车,双手拢在袖中,低头看了一眼车夫:“人都走了,就别跪了,丢人现眼。”
车夫起身,低着头:“杨大人,奴才对不住了。”
杨莲亭冷哼一声:“无所谓对不住,像你这种棋子,贵在隐蔽,平常消息也不会向北魏传递,一辈子谍子生涯,应该也就传递一次事态紧急的信息,楚人凤将你暴露,并留在杨某身边,是对你好,若是有这么一位熟悉我衣食起居的人在北魏,我晚上必定睡不好觉,就是搭半个蛛网进去,也要除了你。若是以往时分,你的性命我取也就取了,今日和楚人凤一席话,倒是令我对这位北魏人屠刮目相看,所以你的性命,我杨某人可不敢动,万一楚人凤鱼死网破,后果我杨某人承受不起。啊,一想到你这么多年在我身边潜伏,我这心啊,不怎么爽利,亏我杨某人还有鹰眼狼顾之相的美誉,竟没看出身边还有一个狼子野心之人,作为惩罚,你三个月的俸禄没了,妻儿到了建康城,我不会为难,但是他们一辈子也别想再踏过长江,回归北魏了。”
车夫噗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谢大人!”
“谢个屁!”杨莲亭冷哼一声,一脚踩着车夫的后背上了牛车:“走,走,走,越想越气。”
车夫从地上爬起来,驾车离去,不一会儿,杨莲亭的声音传出来:“对了,马四,你真名叫什么,说实话,可别告诉本大人说,就叫马四啊。”
车夫一阵沉默,杨莲亭一脚踹在车夫的屁股上,恼火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大人,奴才真名......就叫......马四。”
半晌,车厢内传来一声长长的无奈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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