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降临,星光漫入御书房。。。
汪嗣英已经在外厅等候了三个时辰,也提心吊胆了三个时辰,如坐针毡,前面的人进去,出来各个神态各异,有的乐呵呵离开,有的被人架出来,最惨的是胡汉斌,内厅内传来‘激’烈争吵声,不一会儿,翰林院编修被人扶着出来,一脸鲜血,格外狼狈。
不晓得内厅里发生的事情,汪嗣英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又猛得吸一口气,将紧紧攥着、指节发白的双手松了松,擦了擦眉头上的汗水,此时初‘春’,天气依旧严寒,他身上穿着单薄,却一点感觉不到寒冷,反而大汗淋漓,后背衣衫已经湿透。
前途和命运再此一举,他不想紧张,却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胡汉斌被扶走之后,内厅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他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抑制住抬头观看的冲动,静候命运的召唤。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内厅的‘门’被人推开,有人快步走到汪嗣英面前,城东牢头猛地站起身来,正了正衣衫。
“汪大人,陛下乏了,您先回去吧。”出来的小太监开口道。
汪嗣英的手臂悬停在空中,脸‘色’僵硬,半晌缓过神来,压制住声音中的呜咽,冲着内厅拜了拜,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一句:“微臣先先先告退了。”
双‘腿’却如同扎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小太监看着汪嗣英恋恋不舍的表情,顿觉好笑,陛下乏了想休息,难不成还要拖着疲惫的圣体,召见你这小小的牢头不成:“汪大人,回去吧,哪天陛下想起来,还会召见您的。”
想起来?什么时候想起来?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抑或是一辈子?
出了御书房,汪嗣英抬头望了望星光灿烂的天空,被冷风一吹,遍体生寒,行走在皇宫的御道上,空旷雄伟的皇宫灯火通明,像是一幅壮丽的画卷缓缓展现在他的面前,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把能看得景‘色’都看一遍,刻在脑子里,因为或许这就是他一辈子的巅峰。
御书房内,小太监余庆整理着奏章,‘花’名册上的汪嗣英三个字被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陛下真得不见汪嗣英?”
“不见,心情都被胡石头给‘弄’没了。”胡汉斌刚走,李元昊就用“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给翰林院编修起了一个诨号。
“陛下,您金口‘玉’言,出口要谨慎,保不齐有人哗众取宠,用您起的外号在外面耀武扬威。”
“其他人或许会,胡汉斌不会,他根本就想不到,这块石头搁在那就是一出耀武扬威,哪里需要朕。”李元昊站起身来,饶有兴趣的望着余庆,敲了敲他的脑‘门’:“几年不见,你倒是教训起朕来了,别忘了,你的御前第一小太监的名号,还是朕起的。”
“那不一样!奴才的名号名副其实。”余庆反驳道:“陛下明面上不喜胡汉斌,但是奴才知道,陛下心里并不厌恶他,反而多有欣赏,为何独独对这战战兢兢的汪嗣英如此厌恶?奴才倒是‘挺’喜欢这汪嗣英的,有些事情不用点透,一句话他就能明了。”
“朕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厌恶他的投机倒把和‘阴’郁暗森,第一次见到汪嗣英,你也在场,他以看手相‘蒙’骗他人。实话实说,一个人为了生计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情,无可厚非,朕也不会批评,但是对于一个要立足朝堂,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读书人而言,朕低看他一眼。”李元昊走到窗前,恰巧能够看到汪嗣英失魂落魄的身影。
“余庆,朝堂争斗,尔虞我诈,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只要有权力存在的地方,总会有见不得光的地方,朕也改变不了。归根结底,朕就是权力的中心集合和最终决策者,一个权力的中心怎么能把自己给抹杀了?这不科学。”说到这,李元昊突然笑了笑,摇了摇头,这话像陈洛妍那家伙的风格,故作高深。
“既然不能改变,但是也不能听之任之,朕可以将这种争斗尽量明面化,大庭广众之下的争斗,不会那么血腥‘阴’暗,能恪守一定的底线,这对一个朝廷而言弥足珍贵,苏尚书和索大学士也常斗嘴,但不记仇,这很好。不过汪嗣英是个变数,孔先生说过,汪嗣英是大才,有大能,若是能入朝堂,必定可以坐到高位,成为一代能臣,朕厌恶他的原因就在此,一个给他一点机会就能飞黄腾达的‘阴’郁之人,朕怕有一天压不住他,他会将整个朝堂带向一个不可挽回的内‘乱’局面。”
“哦。”余庆点点头,憨憨地挠挠头:“陛下想得真远,奴才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李元昊走到余庆面前,盯着小太监的眼睛:“余庆,这几年辛苦你了,朕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也知道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朕呢,不去管山阳县公孙家灭‘门’一案,也不去管你和小宫‘女’萱儿的关系,朕只问你一句话,赵叔是不是说过下面的话,余庆,以后你在陛下面前永远都是天真蠢傻的小太监,而在外人面前你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新御猫?”
小太监眼圈微红,摇摇头:“不是阿爹说的,是太皇太后老祖宗嘱咐奴才的,老祖宗还说了,陛下想做而不能做的事,你余庆要去做,陛下想杀而不能杀的人,你余庆要去杀。”
李元昊微微一怔,伸手要去敲余庆的脑‘门’,临下去的一瞬间变成了抚‘摸’,她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哎,你把赵叔‘弄’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今还要祸害余庆,‘奶’‘奶’,你好厉害啊。为了我坐稳皇位,为了李家江山,你给自己揽了多少冤孽啊。”
沉默了片刻,李元昊突然扭头:“算了,让汪嗣英进来吧,朕给他一个锦绣前程,不让‘奶’‘奶’欠他送信去镇南军的人情。”
“汪大人,汪大人,请慢步。”小太监气喘吁吁追上汪嗣英,双手抵在膝盖上喘粗气,话语断断续续:“陛下陛下陛下,让您去一趟御书房,有事与您相商。”
汪嗣英愣在当场,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慌不择食向着御书房跑去,一不小心踩在衣衫前摆之上,登时摔了一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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