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风雨惊雷,天下大动(4)第(1/3)页
北魏和南梁的交界处,大江东去,浪涛遮天。
这是长江下游最狭窄的河段,不过百丈距离,从大江以北可以看到大江以南的郁郁葱葱,从大江以南可以看到大江以北的沃野千里,这里也是北魏南梁屯兵最多的河段,北面坐落着镇南军中军大帐,南面的南梁军队结阵而列。
此时正值大江汛期,江水滔滔,入海口处有大潮,偶尔还会有海水漫灌倒流的情况。
汪嗣英在镇南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能经受主中原的干寒,却承受不住大江边上的湿寒,棉衣棉裤裹在身上也抵挡不出风中的水汽穿过衣衫直达心肺。镇南军的老兵告诉他,实在冷得受不了,就向裤裆里塞些干草,一开始还放不下书生身份的他终于在一个深夜熬不住,去了马棚找些干草塞进去。
日子一久,他就越发放下身份,塞得干草越来越多,书生儒雅早也被丢到爪哇国,走出姿势和多年老兵无疑,双腿松垮,左右开弓,双手拢在袖子里,弯腰缩头,将脑袋尽量藏进厚笨的棉衣内。
澹台大将军和韩副将入京之后,汪嗣英冥冥之中感受到镇南军氛围开始有些不对,没了定海神针一般的大将军,一丝躁动不安开始蔓延,军营里少了以往井然有序的热闹喧嚣,变得越发混乱,也越发的诡异安静。
肯定有事情要发生,汪嗣英如是认为,虽然比不上太安城内罢黜天子那般的风雨惊雷,但是对于镇南军而言无异于翻天覆地的大事,会发生什么呢?一介书生汪嗣英哪里知道。
他依稀记得离开京城的时候,曾经入宫一次,平日里能够隐藏心思的他毫不掩饰的贪婪留恋皇宫里的金碧辉煌,看到身前弓背却气焰彪悍的赵督领,心里羡慕,没由来在脑海中冒出一句“此生当如赵御猫”的感慨。
带着太后的一封书信入镇南军大营,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真实含义,大将军澹台国藩风姿卓绝、恍若天人,他本想取巧在大将军面前展露一二,但是只看了一眼,肚腹之中的舌吐莲花便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今日,从九品额外外委汪嗣英提着水桶来到江边打水,旱鸭子的他为了防止滑落江水,将一根绳子捆绑在岸边的石头上,顶着呼啸北风慢慢移向水边,水桶不大,提上来的水不多,但是对于汪嗣英而言,却格外吃力。
江波汹涌,雾气弥漫,汪嗣英皱了皱眉头,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撕裂,抬头远望,他手里的水桶咣当掉在地上落入江水中。
雾气深处,裹着油布、熊熊燃烧的弩箭铺天盖地而来,破空风声比之大浪淘沙还要震慑人心。
汪嗣英连滚带爬躲在石头后面,双手抱住头颅,不敢动弹。嗖嗖嗖,不断有弓弩落在他的身旁,一株弓弩插入他的衣摆,燃烧衣衫,他猛地脱下,裤裆里的干草散落一地,光着屁股趴在地上。
一波箭雨过后,镇南军内哭喊声不断,混乱不堪,突然之间,汪嗣英猛然回头,镇南军战鼓雷鸣,中军大营内一阵骚动,他眯起眼睛伸长脖子望去,镇南军右将军张牧之手提左将军童关的头颅走了出来。
张牧之和童关是镇南军仅次于澹台国藩和韩先霸的第三、第四号人物,南梁水军来袭似乎是一个信号,中军大帐中前一刻还把酒言欢、兄弟相称的两人微微一愣,张牧之眼神之中一丝阴狠,下一刻童关的头颅就在他的手中。
“童关临阵投敌,已经被本将军就地正法。如今镇南军由我右将军张牧之全权指挥。”张牧之站在点将台上,无视再一次而来的泼墨箭雨:“镇南军敢死队,出发!”
本来混乱不堪的镇南军有了主心骨,一队二百人的队伍井然有序进了兵器库,不消一刻每八人抬着一艘小型船只出现,然后如同蝗虫一般在铁衣铁甲的步兵掩护下向着大江冲来。
从浓雾中飞驰而来的弩箭数不胜数,某些步兵来不及提盾保护敢死队,只能用身子硬挡箭弩,被贯穿身子后斜插在地上,肠子流了一地,样子极为凄惨。
不远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汪嗣英感到裆下一热,不敢去看,再扭头望向大江之上,一座高达百丈的巨大船舰显露身影。
大魏曾经提出一种船城的战略构思,只是耗资巨大,难道国富民强的南梁已经造出如此大的船只?汪嗣英不敢深思,只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大船如同卧在天地之间的一头猛兽。
镇南军敢死队一共二十五队,已经开始渡江,每队中有六人划船,两人铺设干草,倒上焦油,而在干草下面,藏着厚厚的一层**。
敢死队,以死作则!
百丈大船上,无数箭弩飞射而下,有些小船还没来及点燃焦油,船上的北魏士兵已经死绝,被怒吼的江涛连船带人拍碎在江边之上,然后卷入江底,尸骨无存。
突然,一道灰色身影凌空飞来,轻身落在一艘火光冲天、士兵尽死的小船上,来人一手抓起一支桅杆,轻轻踮脚,平静如同镜面的江面上突然升起无数惊涛骇浪,隐天蔽日,手持桅杆的灰影站在浪头最高处,凌空而行,如同天上神仙下凡间。
而他脚下的小船轰然一声巨响,炸起一道百丈浪涛,浪涛扑打在大船之上,大船左右一颤。
灰色身影乘风破浪来到大船之前,早有一波箭雨等候多时,万箭齐发,灰色身影飘摇,手中桅杆自天地之间轻轻一划,已经抹去那看似无坚不摧的箭雨,来到船头之上,一脚踏下,大船轰然一声巨响,船头下陷,船身呈现一个下沉的弧度,船上无数南梁士兵纷纷落水。
灰色身影立在船头,挥舞手中桅杆,力拔山兮,带着无可匹敌的呼呼风声,冲着大船之上最高处砸去。
轰隆一声,大船最高处的阁楼内冲出四人,四人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气概,手中持剑,但皆是木剑,一支桅杆掀起无数浪涛,四把木剑搅动天上云霞。
五人的身影在漫天风浪中若隐若现,从天空打到大船之上,然后从大船之上打到江面。
浪涛拍击,江水漫飞,卷起千堆雪。
与此同时,镇南军较大的战舰整顿妥当,张牧之一马当先,带领军队冲向百丈大船,韩副将临走前曾经有密信留给他,一切取舍,让他好自掂量。
趴在地上的汪嗣英见识到了沙场征战,也目睹了江湖厮杀,那一袭灰色身影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他的脑海中,直到多年之后,他方才恍然大悟,了解到其中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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