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甘草怔怔地看着面罩人,虽然那人的脸遮着面纱,但是,那双瞳显出深邃的黑色,眉心微微渗出汗滴来。夏甘草觉得心里,慌张地移开自己的视线,正好看见他拿草药时不小心从竹篓里倾出的一个兰花小陶罐,陶罐里散出了几只褐壳小虫:“这是什么?”
“红娘子。”那人瞟了眼,随意应了句,低头又细细包扎伤口。
夏甘草只是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进水了,听到的声音在脑子里浮浮沉沉,心思像网子一样在水里捞来捞去,半晌只捕到了“娘子”两个字,娘子?什么娘子?他叫我娘子?怎么会是娘子呢?
面罩人包扎完了,见夏甘草正红着脸看着那虫子发呆,抓起一只伸手递过去:“一种药虫,没见过吗?”
夏甘草只是对草药有兴趣,却没有看过这种药虫,不禁脸红:“红娘子,好奇怪的名,怎么跟人名一样?”
男子见她拿在手中看得仔细:“喜欢就留一只吧!”
手上的酸麻似乎轻微了些,眼前却是一阵恍惚,夏甘草依稀看见是个蒙面侠客正在递给自己一个物事。侠客?信物?夏甘草茫然地伸手接过虫子,眼前晃过了杨过送郭襄三根金针的小说片断。
心神摇曳间她居然脱口而出:“我以后只要拿着它找你,你就会实现我一个愿望吗?”说完这句话夏甘草突然就清醒过来,恨不得把舌头绞断了咽进肚子里。真是读闲书读出魔障了,这样的荒唐话张嘴就来。
面罩下的那人笑了笑:
“好。要是,你还能认得出我。”
那一抹深黑,就像一个铭印,刻上了十五岁的少女夏甘草,那纯白青春的梦里。
夏甘草想到这里,不仅又叹了一口气,从此之后就再没有见到那个人。后悔的是那天没有让他摘下帽子,现在连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只得一只虫子做信物。后来,她专程找人做成了坠子,天天佩在胸前,希望有一天有男子会上前也微笑认出。但,她失笑,这当然只能是个梦。
那坠子有一点凉,夏甘草在这个夜里,一会儿脑子里是那个十五岁时的蒙面人,一会儿是沈燔,一会儿是姐夫和那个女子挽手的情景,不多一会儿,却都成了宣椱。
她心里暗惊,怎么会是他,那个男人,真是讨厌。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上班夏甘草居然迟到了,原因是继母去外地出差,没了平日催起的中药味,闹钟叫破了喉咙也听不见。后来还是邻屋的爸爸被闹钟吵得受不了跑来拍门,夏甘草才突然惊醒,一看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蹦下床三两下穿好衣服,刷牙洗脸也顾不上,蓬着头抓起包就往医院跑。
“难得啊,夏甘草居然也会迟到。说,你到哪里夜夜笙歌去了。”小芩探究地看着夏甘草。
夏甘草低头一看自己,果然,衣衫不整扣子扣错,再想想来不及梳的头,这样的形象也难怪要被人误会做了什么不良事迹。随意搭腔了几句,换好了衣服,站在药柜中间深深吸了口气,奇怪,平时闻起来通体舒泰的药香突然像无数根小针一样扎进肺腑,眼前一阵晕眩,夏甘草意识到自己头重脚轻的一刻,突然就眼前一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稍稍有点知觉了,好像有人正往扶着自己的头往嘴里灌着什么,胃里暖暖的。夏甘草努力撑开眼,一双紧攥的眉直直地映入眼帘,宣椱?再转了转眼珠,发现自己正躺在宣椱怀里,怀里!!!夏甘草强忍着想再次昏厥过去的念头,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出什么事情了?”
宣椱见她醒转过来,扶起她坐在椅子上,又把手上的药碗往桌上一放,夏甘草这时候嗅觉也回归了,闻了闻那碗药:“甘草汤?”
“以后没吃早饭不要往药柜那里凑,胃气羸弱的时候禁不起药熏。”宣椱神色复杂走到药柜旁边,却并不拉屉,食指并着拇指在木柜上叩了几下:“白附子还有多少?”
“白附子?”夏甘草略缓了缓突然起身带来的晕眩,走到他身边拉开一个木屉看了眼还剩两百克不到的白附子:“不够吗?”想了想又说:“存药应该是没有了,院里没什么医师爱用白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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