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里,北周与北齐的战役从来就未停歇过,尤其是北齐易主的三年里,几乎每年都有或大或少的战役,而北齐的兰陵王和斛律光,段韶三位赫赫有名的将军,也惹得那些周军只听其名便闻风丧胆。而段韶将军也在去年与北周的对峙过程中,劳累过度,去世。齐国也为其准备了隆重的厚礼。
北齐新的皇帝高纬自继任一来,整天只知道与他的宠妃冯淑妃吃喝玩乐,不务朝政。
惹得朝廷哀声怨气,高俨自是看不下去,不断地进谏,也是高纬经常龙颜大怒。
高俨索性直接不理朝政,自父皇离开之后,他便与高长恭的关系又缓和起来,至少皇宫他是呆不下去了。
其实,高俨从未恨过高长恭,只是他的心里咽不下去那口气,月儿姐对他那样好,却从没见过他伤心,还要娶个他不喜欢的人回家。
一个人坐在树底下,今年的桃花开得格外早,也格外艳,长恭哥哥不喜欢别人来这里,甚至连那个妾也不可以,可是自己和桃子来到这里时,他却不反对。
有人说,当一个人开始回忆的时候,他便开始老了。
可是高俨却才十六岁,可是他经常会想起以前的日子,那些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光,有月儿姐,大哥,二哥,还有孝盈。
想到这,高俨半闭着眼睛,狭长的睫毛翻卷,在温和的眼光下,显得他越发英俊,迷人。现在的他已不是孩子了,眉宇间散发的贵族气质却怎么也挡不住,他亦喜欢跟长恭一样穿着深色的衣服。
孝盈?她现在已经是皇帝的妃子了,高俨长吁了一口气,用手遮在眼睛上,他讨厌这样的阳光。
他已经三年没见过她了,上次见,是在她的册封大典上吧,他永远不会忘记,眉间一点美人痣,媚眼如丝,小巧的鼻头,莹润的嘴唇,一袭妃色的衣裳,镶嵌一双七彩蝴蝶,展翅欲飞。
她那样高高在上的看着众人,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理由相互靠近了,她是皇帝的妃子,他只是一个臣子而已。
可是他忘不了,那双眼睛,似带着哀怨,带着忧愁。
眼前有个影子在晃动,高俨才睁开了眼睛,长恭直接躺在地上,看着炫红的桃花,花瓣如雨落在他的脸颊。
桃花下,他仿佛又看见那个女子在为她翩翩起舞。
“她再也回不来了。”长恭轻轻地念着,目光深邃。他依旧未变,岁月仿佛未曾眷恋过他,英俊的面庞永远让人着迷。
“他们都走了,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会向他们一样?”高俨又继续闭着眼睛,也躺了下来说道。
“恩。”他的声音带着疏懒,未来他真的没法预测,可是有一点他知道,齐国再也不似重前那样庞大了。
外表震慑人心的齐国,内里却乱的一塌糊涂。
可是不管怎样,那都是他的国家了。
=
寂静的山林,憔悴的身影,如果不细看,当真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年妇女了,可是她还不到三十岁,发髻已将晕染了丝缕的银色发丝。
她懒洋洋地坐在简陋的木椅上,深谷,被浓密的林子包裹着,几乎很难看见眼光,一年四季,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月可以看见阳光从树枝剑透过来。
她抬头看着那几条倾斜下来的亮丽,嘴角一直带着微笑。
你说过,要我好好活着的,我已经用尽全部力气在支撑生命了。她喃喃念道着。
六年前,当她从皇宫里逃出来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有个人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地活着,她甚至拿着偷来的钱来买药,也就是那时候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了。她根本没有料到以她那样的身体可以再次怀孕,她是要感谢在突厥的时候,邪灵一直帮她治疗吗?
当知道自己怀孕时,她有些哭笑不得,是喜是忧,她竟不知道。
当时的宇文邕不停地大肆搜寻着,她就那样躲躲藏藏,乔装打扮,她自己本就是一个病秧子,那时候的她一无分文,可是她还要拖着另一个生命,不停地逃跑。
那个冬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渡过那些煎熬的日子。
还好,她把所有偷来的钱都给了一个农妇,农妇这才同意她住了下来,她的生活才算稳定下来。
孩子很平安的生下来了,可是她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那样的生活,带着一身病,憔悴不堪地带着孩子离开,她找到了这里,一住就是六年。
艰难地举起那只手,绿色的玉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荡着。
“你若能记得我的唯一联系就是这个玉坠了。”她又喃喃念着。
她想她早就该离开这里,陵子已经长大了,他需要做他该做的事情了。
“陵子,陵子……”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在喊他,可是声音却是出奇的微弱。
“娘亲!”孩子跑了过来,抓着她的衣服。眼角湿润。
“记着娘亲让你做的事情了,以后娘亲就不会陪着你了,以后就要靠陵子一个人了。”她颤抖地将手抚摸着他的面庞,仿佛可以看见少年的他。
“长恭,看在我们以前是夫妻的份上,就不要怪我,不要怪月儿。我已经很尽力,很尽力活着了。我很累,很累,一直都很累,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长恭,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这是你告诉我的,也希望你可以做到。我好累,我再也不想像这样活着了,我只想闭着眼好好休息一下……”
天空越来越暗,周围越来越黑……
她又看到了那一张那熟悉而陌生的脸,俊朗而清冷,面若冰霜,倾国倾城。发丝飞舞随风而舞,墨蓝的衣衫,衣袂飘飘。他在冲着她笑,温暖而阳光的笑……
可是连最后那一张脸也渐渐地消失,她的世界终于只剩下了黑暗。
唯有那明晃晃的玉坠在那闪着光芒……
少年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他的嘴里轻轻念道着:娘亲,娘亲……
可是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他听不到娘亲的回答。
五年后……
长安的夜,宇文邕望着天空发呆,她离开了吗?是带着恨离开的吗?
五年前,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悄悄地潜进皇宫时,告诉他这个事实的时候,好长时间,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第1/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