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当成眼前这个人。而天上云山里的共济会长老们,也知晓这件事。可木南居与共济会又是彼此敌对的势力。这意味着这一位必然归属某一方。就他目前所掌握的种种细节来看,他属于木南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那么他向天上指,可以理解为共济会的势力在注意着他们。
然而仍旧无法完全确定。如今的一切都在猜疑链中,每一句话都可以有相反的解释。最好的结果,便是小心翼翼地从彼此的真话或者假话中归纳出细节,再用这些细节拼凑出最接近真相的事实。
李云心打算,至少先如此试探一个晚上。
如果过了一个晚上,他仍旧无法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人依旧无法拿捏……他终究是个凡人。以妖魔的神通辅以李云心前世的专业技能,该是可以很容易地得到他脑袋里的东西的。
只是那么一来,此人就必须死了。而留他一命,或许可以在今后挖到更多这个人如今也暂且不晓得的事情呢。
他问“出了什么事”,李云心便决定再冒一次险用狄公所说的“大劫”来打发他。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这黑衣人竟然轻出一口气,又说了一句话:“你们的关系现在紧张到这种地步了么?看来我小心一点是对的之前的雷暴是为我来的?”
这一次,轮到李云心发愣了。
他想过自己如果身处这黑衣人所在的情况当中时会怎么做装作已经信任对方的样子,然后引导对方说出更多的信息。
可如今眼前这一位一连说了三句话,都包含了很明确的信息。
“你们之间的关系紧张到这种程度了吗么”意味着李云心的推测是对的。的确是两个敌对的势力。然而……似乎从前并没有太深的仇恨,所以才用了“如今”这个词儿。
这句话所透露的信息与李云心观察到的完全一致共济会与木南居虽然共存,可并未像道统与妖魔一样惨烈地厮杀。他们之间在进行隐蔽的、有限度的低烈度战争。
据说那森罗殿的黑白阎君从前是天人、或者与天人有极深的渊源。到如今两位阎君与木南居有了很深的牵连……也证实黑衣人所说的这一点:木南居与共济会,在从前是有某种密切联系的!
“看来我小心一点是对的”、“之前的雷暴是为我来的”意味他早做好了双方的关系恶化的准备。因此才隐藏起来、因此才不敢在这世界到处闯荡。从前的李云心好比是一个孩子走进黑暗中遍藏猛兽的森林,他并不晓得有多么危险,直到后来经历许多生死之事,如今才慢慢意识到,自己能活下来有多么命大。
可这位从一开始就晓得森林的危险,因而才隐藏了这么久、这么深呢!
这三句话……不像是试探。似乎在李云心抛给他玉瓶、治好了他的伤势之后便赢得了这人的信任。
这便是奇怪之处是哪一点在那一瞬间赢得了这个家伙的信任?
又或者说……难道他眼中的危险、来自天上的威胁,与李云心所想的并不相同么?
既然如此……李云心轻出一口气,说了几句更加大胆的话:“所以你也该听说了小妖保的事。”
然后认真地看着他:“但先不急。先对我说说看……你之前,都是怎么过的。还有,现在怎么称呼你?”
稍顿了顿:“你要知道,此前我们搞错了一个人把那个人,误认成了你。”
黑衣人此前所传达的信息勾起了李云心难以遏制的好奇心。他决定再次冒险了。或许不是理智的做法,但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黑衣人的眼中浮现出奇特的光:“怎么会?”
李云心不动声色地摇头:“事情很曲折。不然不会现在才找到你。”
黑衣人忽然笑了笑:“我懂了。你在怀疑我也是冒牌货。但是可以理解。”
李云心的心跳了一下。“可以理解”……是什么意思?是说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发生的么!?
但黑衣人随即往四下里看看:“那么就在这儿说吧。这里,唉……再生一堆火。就很像那边了。”
“那边”。李云心在心中将这个词儿重复一遍,随手在地上一弹。一团火焰便自虚空中浮现,在雪地上烧起来。积雪很快被烧化了,露出其下的荒草。
李云心便道:“这样就无趣了。老刘,麻烦你去拾些柴,才有趣。”
两人此前只说了几句话,其实时间很短暂。其间刘公赞一直板着脸,好不叫任何情感波动出现在面上。到如今听心哥儿叫自己去拾柴……便意识到自己再待下去,或许要坏事。
也许接下来会有激烈交锋搞不好自己的一个吃惊、恐惧的神情,都要坏了大事。
因而面不改色地低低应了一声,转身便没入丛林中去了。
这小山坳里,只余李云心与这黑衣人。
两人围着一团浮在半空中的火焰站立着,面孔都因为火光而阴晴不定。如果有凡人路过此地瞧见这情景,非要吓出病来不可。
过了三息的功夫。等刘公赞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黑衣人才开口道:“在这里,叫我谢生吧。”
李云心点头:“好,谢生。你请说吧。”
谢生眯起眼睛看了李云心一会儿,却又道:“先说些你听得懂的吧。”
因为这句话,李云心又愣了愣。然后意识到……事情到底是出了偏差。这个自称谢生的人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或者说,自己并没有扮演成功他自己想要成为的角色。
李云心想叫谢生认为自己是一个洞悉一切的“接引者”。但经过刚才的几句交锋,对方觉察到他不是。
可因着其他的某些原因,或许将他看成是一个“使者”。也许是……共济会的游魂那样的角色吧。知道一些事,然而不清楚核心内容。
由此才会说,“先说些你听得懂的”。
李云心忽然明白了谢生如今的这种态度。大概与他初来这个世界时是一样的在谨慎小心之余,仍有某种优越感。因为即便是皇帝,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愚昧的、落后的家伙罢了。
但他并未感到失望,反而叫一颗心稍微落了地。
终究是达成了他此前想要的目的。以某种方式将自己隐藏起来,以获得对方的信任、获得更多信息。哪怕如今这信任是有限的、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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