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芬本以为自己会为那千里传音的电话机所吸引,没想到在她挂断那通珍贵的电话之后,脑子里依旧全是金银花。
到了晚上,淑芬在小本子上写道:金银花,忍冬科,性寒,味甘,入肺、心、胃经,具有清热解毒、抗炎、补虚疗风之功效……写完之后又找来一张白纸,小心翼翼地把那把“偷”来的药材包好,留下一朵,夹在了她用彩纸封面的日记本里。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简陋的屋子里。
淑芬这才想起富顺昨天的来信,她拿着上一次富顺随寄的五十块钱,一同交给了父亲。母亲已经躺下,父亲还坐在床沿,一边抽着叶子烟,一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报纸。杨泽贵看了一遍信,然后哽咽地念给淑芬娘听,他故意隐去了半个多月前的落款日期。自从上次警察来过之后,村里就传开了“刘福顺和杨桂英私奔,杀人放火被警察抓了”的谣言。这个女人早已泣不成声,“哪个说我家富儿跑了,犯法了?哪个说我家富儿不要我们了呀……”
杨泽贵拉着那双长满茧子的手,轻抚着条条因为艰辛迸起的青筋。“她娘呀,娃儿有出息了,跟了个好东家,你看看,还给我们寄钱了!”拝子递过五十块钱,“所以你不要听外边那些风言风语,我早就和你说了上次公安来那是调查桂勇赌博的事儿!你看富顺不是好好的嘛,这是他前天写来的信!”疲惫了一天的杨四嫂这才含着热泪,嘱托着老四要尽快回信,然后喊着富顺儿的名字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老伴睡去,杨老四又展开那两页信纸,信里提到的“叔叔”吸引着他的眼睛,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那个人到底是谁,难道这真是冥冥之中注定?老四从墙壁上取下一个印着“主席语录”的旧皮包,找出纸笔给富顺回信,他急切地想知道那个“叔叔”的姓名和模样,还有那起案子的来龙去脉。写完之后还没停电,老四赶紧再给七弟写了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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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一个人去了好几趟火灾现场,被熏得黢黑的外墙到处都是裂痕,砍断的四处水管已经用接头接上,烧坏的几扇木门被几块儿稀疏的破木板取代,上边贴着歪歪斜斜的封条。
富顺从破木板的大缝隙钻了进去,到处还弥漫着烧焦的味道。那堆木材一大半已经变成了焦炭,挨着木材的那部分麻袋连同装的东西都已面目全非,其他麻袋也被高温灼化,谷壳连同砂砾散落得到处都是。紧靠木堆的就是桂英姐守仓库的小间,这个用木板隔出来的小卧室已经无法辨认,隔板和床铺全部被烧毁。浑身颤抖的孩子,在这个凄凉之地呼喊着“桂英姐”的名字嚎啕大哭。
快要从缝隙钻出去的时候,富顺突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这个黑不溜秋的大铁桶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仔细辨认着,这就是那个引起火灾的“罪魁祸首”——煤炉子!桶型的煤炉歪歪斜斜倒在门边,出火口向着那堆木材,内部并没有太大的损坏,可里面哪怕是烧过的蜂窝煤都全无踪影。富顺起身,使劲回忆着那个下午,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朝南岸派出所走去……
“李伯伯……”富顺径直到了二楼的副所长办公室。
李翔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赶紧倒过一杯水,“啥子事,慢慢说!”
“那个煤炉子遭人动过!”富顺端着杯子一边猛灌水,一边说道。
“哪个煤炉子?……哦,你怎么晓得被人动过?”
“我刚刚进去看了……”富顺话没说完,李翔起身把门锁住,然后点点头示意富顺继续。
“那晚搬完货,我和叔叔点了数量之后,我亲眼看到桂英姐把炉子提到她睡觉的里间去了,她一边提还一边说是谁给她提出来的!”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好好回忆一下,火灭没灭?”
富顺回忆着那个下午,他着急去码头点货,还真没注意桂英姐有没有熄火,“没注意,李伯伯,请你相信我……对了,里面的煤球不在了,还有呀,就算那煤炉子没灭,从下午六点开始燃,到了半夜两三点也该燃完了吧?”
“这倒不一定,蜂窝煤炉的通风口闭上,它能燃上好几天!”李所长给之前没见过蜂窝煤炉的富顺纠正道,“哦,那几块儿蜂窝煤我们取回来了!”他回忆着现场,煤炉子在消防和警察赶到的时候就已经在门口了,还有那块儿蜂窝煤,面上和底部燃烧过,中间确实没有烧透,如果真像富顺说的炉子在着火之前被动过,那他先前的推断应该站得住脚。其他人关于刘永翰意图调包公粮,和杨桂英密谋纵火,然后杨桂英潜逃的谬论,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李伯伯,桂英姐有危险,那个炉子一定有人动过!”富顺坚信自己的直觉。
“不会是杨桂英自己把炉子拿到那里来?”尽管这个老警官也觉得似乎不太可能,但他还想听听富顺的意见。
“绝对不会,我看到她提进去才过来锁的门,并且,那晚上运完货都一点多了,我和桂英姐也在帮着下货,累都快累死了,我们倒下就能睡着,雷都打不醒!”富顺不仅坚决,而且倒出了一堆坚决的理由。
“有道理!小鬼,我问你,你是会计,这个刘永翰一年在码头上能盈利……哦,也就是能赚多少钱?”
富顺被问得有点儿莫名其妙,掰着指头回忆着,“不晓得,我才来三个多月,管账不到一个月,反正每天这一百多个人抽成还是可以抽五六十!”
“天天如此?”
“差不多,反正每天都有货!”
“我的亲娘诶!”这个在北方带了多年的老警察惊叹道,“连上他那几个仓库,一年盈利好几万……他有没有什么仇家?”
“不清楚,应该莫得,他为人特别好!”
“你们帮粮站存公粮的事情都谁晓得?”
“我不晓得,反正我都是你们说我才晓得的,我从来不问人家啥子货,这也是‘棒棒’的规矩。哦,张叔叔晓得,他那天说是什么马站长来谈合同的时候他在场!”
“张海奎?”老警官回忆着这个早已在调查的人。
“嗯,张叔叔和我叔是拜把子兄弟,关系特别好。”
“他最近在做啥子?”李翔明知故问。
“码头上和老板们谈生意,和‘棒棒’们一起挑货!”
“账你不管了?”
“他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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